中華麗葉?[xiū]是一種大型的擬態(tài)樹葉的竹節(jié)蟲,它由天津自然博物館的劉勝利先生于1990年在《昆蟲學報》上發(fā)表,依據(jù)的標本是一只采自海南的雌性。

那篇文章的綜述部分還提到了唐代房千里撰寫的《投荒雜錄》,指出這本書中有古人采集葉?用于制作春藥的記述。我一直沒有考證《投荒雜錄》的原文,不過想來描述應(yīng)該很有趣,有“考究癖”的朋友可以去查查看。

來找找今日主角。圖片:吳小咖是個好孩子

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

中華麗葉?是中國有記錄的七種葉?之一。嚴格來說,麗葉?和葉?稍有差異,雖然它們都歸屬于擁有五十余個已知種的葉?屬(Phyllium),但又分屬于兩個不同的亞屬。

在形態(tài)上,葉?亞屬 Phyllium (Phyllium) 的前足脛節(jié)外側(cè)沒有大塊的葉狀擴展,而麗葉?亞屬 Phyllium (Pulchriphyllium) 則有顯著的擴展物。不過,這個差異在一些種中可能顯得模棱兩可,這也導(dǎo)致一些物種的亞屬歸屬出現(xiàn)不同意見。

麗葉?(左)與葉?(右),前足脛節(jié)外側(cè)是否有顯著的擴展,是兩個亞屬的區(qū)別。圖片:吳小咖是個好孩子

中華麗葉?是標準的麗葉?亞屬成員,很可能也是中國唯一有分布的一種麗葉?;早年文獻中所記載的麗葉? P. (Pu.) pulchrifolium,或許是被誤判的中華麗葉?。

廣布東南亞的麗葉?亞屬還包括了世界上最大型的一種葉?——巨麗葉? P. (Pu.) giganteum。它分布在馬來西亞,目前在產(chǎn)地已經(jīng)有成熟的飼養(yǎng)場,通常以寵物或標本的形式出售。在各地的自然博物館,巨麗葉?幾乎已成為昆蟲展區(qū)的標配。

這片“葉子”,由紅變綠

和其他葉?一樣,中華麗葉?的一生都在惟妙惟肖地模擬樹葉——除了剛剛孵化的那幾天。新孵化的一齡若蟲非常活躍,它們善于快速爬行鮮紅的體色顯得十分招搖,似乎是在擬態(tài)不適口的蝽類昆蟲。

快速爬行有助于若蟲盡快找到寄主植物,這在植物多樣性極高的雨林環(huán)境中至關(guān)重要;假如沒能及時找到寄主,這些新生的小若蟲就會被餓死。鮮紅的體色則為這些一刻不停的攀爬者提供了保護,鳥類或其他食蟲小動物會被障眼法蒙蔽,“認為”它們是不能食用的有毒昆蟲。

當若蟲幸運地尋找到寄主植物——殼斗科的某些特定種——它們就會安頓下來。開始取食后的幾天中,若蟲的體色漸漸變綠,不再愛動,開啟小心翼翼的低調(diào)生活。

若蟲經(jīng)過一次次蛻皮逐漸長大;遇到驚擾時,它們還會卷起腹部*,遮擋住容易暴露的頭和足。(這里的“腹部”不同于通常意義上的肚皮,而是昆蟲身體頭、胸、腹三段中,靠后的部分。)

腹部卷曲蓋住身體的雄性若蟲。圖片:吳小咖是個好孩子

不過,再完美的偽裝也難保十全。斷足逃跑是這些溫和的植食昆蟲保命的最后手段,盡管這不是穩(wěn)妥的保命機制,但至少能有一線希望。那些被小鳥、蜥蜴、螳螂甚至蟻群一口咬住腿腳的葉?,會在第一時間自斷掉遭受攻擊的那條腿,并從寄主植物上跌落掉進樹叢,讓敵人難再找到它們。

斷掉的足會伴隨一次次蛻皮逐漸長出。但和其他昆蟲一樣,中華麗葉?若蟲的蛻皮次數(shù)也是幾乎固定的,所以越大齡的若蟲發(fā)生斷足,完全復(fù)原的概率就會越低。成蟲階段斷足就不會有再生的機會了。

大翅膀的代價

在云南和海南,中華麗葉?在四到五月陸續(xù)成蟲。在云南南部的觀察中,新羽化的成蟲常常出現(xiàn)在較低的位置,我猜測這是羽化時需要較高濕度,末齡若蟲主動爬向低處所致;而在其他季節(jié),無論若蟲還是成蟲,所處的位置常常都很高,這一點和同地分布的其他葉?明顯不同。

中華麗葉?的兩性外形差異較大。碩大的雌性非常寬闊,它們有著短小緊湊的觸角,以及寬大、覆蓋住腹部大部分區(qū)域的前翅——雌性葉?的前翅是完善它們擬態(tài)的一個重要部分,隆起的翅脈能拼湊出葉脈的模樣。

與中國有分布的其他葉?不同的是,雌性中華麗葉?的后翅退化殆盡,僅有一個幾毫米的殘留結(jié)構(gòu);而雄性依舊有發(fā)達的后翅。為了能在更大范圍內(nèi)尋找配偶,雄性葉?不惜讓突兀的長翅破壞它們擬態(tài)的外形。這也為我們展示了物種在繁殖壓力下的演化“抉擇”,一如有著夸張尾羽的孔雀,雄性葉?也在以生命安全為代價,換取更多的繁殖機會。

雄性中華麗葉?還有著一對粗長、多毛、稍呈櫛狀的觸角,這樣的觸角有助于它們更敏銳地感受彌散在空氣中的、由雌性散發(fā)出的信息素。(上右圖可以看到雄性的觸角)

與雌性不同,雄性中華麗葉?的前翅非常短小,僅覆蓋在寬大后翅的基部;停息時,它們的后翅會像折扇一樣合攏。

對于同期孵化的個體,雄性中華麗葉?常常稍早羽化。飼養(yǎng)環(huán)境下,在羽化后的第二天,它們就可以與雌性交配;這一點比較出乎意料,因為多數(shù)昆蟲在羽化后都要有一段時間的成熟期。和其他竹節(jié)蟲一樣,雄性中華麗葉?同樣可以在休息幾天后多次交配,直到衰老死去。叮當作響,是卵在彈跳

成熟的雄性中華麗葉?在夜晚常常變得活躍且善飛,這也使得它們很容易被燈光吸引。早年的采集者常常以燈誘作為夜間的主要采集方法,所以采獲的葉?類標本以雄性居多,無法飛行也沒有趨光性的雌性標本則十分罕見。

不過在通過觀察寄主植物來尋找的采集中,雄性比例常常遠小于雌性:一方面可能是因為雄性壽命較短,另一方面或許是因為實際性別比例較低——畢竟很多種葉?都可以實現(xiàn)孤雌生殖。

盡管雄性成蟲壽命不長,但雌性中華麗葉?成蟲卻非常長壽,每年直到十二月,依舊能見到“年事已高”的雌蟲。雌性中華麗葉?需要較長的時間來徹底成熟,才能開始產(chǎn)卵。在此期間,雌性會持續(xù)大量進食;盡管身體看起來似乎是個薄片,實際上它們滿腹食物,非常“壓手”。

中華麗葉?的卵不會被直接產(chǎn)出,而是通過腹部末端的瓣狀結(jié)構(gòu)卡住一段時間,適當時再通過腹部有力的抖動,將卵彈出。彈出的這一下有很大的力道,如果將葉?飼養(yǎng)在玻璃或塑料容器中,你甚至能聽到容器壁被彈出的卵撞擊發(fā)出的清脆聲響。

攜帶卵的雌性中華麗葉?(局部放大),圖中黑色五棱的便是卡住的卵。圖片:吳小咖是個好孩子

相比中國的其他葉?,中華麗葉?的卵非常碩大,且有五個縱向的翅狀擴展。成熟的雌性會以每天一枚左右的速率持續(xù)產(chǎn)卵,直至死亡。卵通常會度過相當漫長的滯育期才能孵化。

當一枚枚蟲卵落進季雨林下豐厚的落葉層,當一只只鮮紅的小若蟲在漫長的孵化后出現(xiàn),這屬于中華麗葉?的新的輪回,也將伴隨著季雨林新的雨季,如期而至。

本文是物種日歷第6年第17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歷作者@吳小咖是個好孩子。

母雞生蛋咯咯噠,葉?生“蛋”叮咣響

圖文簡介

中華麗葉?[xiū]是一種大型的擬態(tài)樹葉的竹節(jié)蟲,它由天津自然博物館的劉勝利先生于1990年在《昆蟲學報》上發(fā)表,依據(jù)的標本是一只采自海南的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