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美國國防部將自2002年提出并開始實施的“常規快速全球打擊”(CPGS, Conventional Prompt Global Strike)計劃,更名為“常規快速打擊”(CPS, Conventional Prompt Strike)(以下簡稱“計劃”),明確計劃是建立在打擊“時間敏感目標”的武器裝備和作戰能力基礎之上。
計劃名稱中去除了“全球”二字,能夠更準確地反映美軍相關武器裝備研發和作戰能力建設的現狀,同時,也是美國基于新的安全威脅認識,有著地緣政治方面的考量。
常規快速打擊計劃是新三位一體戰略力量建設的組成部分
面對新的安全環境,美國軍事力量需要進行調整和轉型。冷戰結束,兩極格局消失,但美國所處的安全環境即使不是持續惡化,至少也是變得更加復雜。美國維持其全球領導地位的國家戰略立足點與世界政治多極化的發展趨勢相沖突,美國眼中的敵對國家增多,傳統安全威脅仍然存在。同時,越來越多的暴力極端主義組織視美國為頭號敵人,非傳統安全威脅不斷加劇。海灣戰爭和伊拉克戰爭表明,美軍打傳統的國家間戰爭已無敵手,但需要進行軍事轉型,以更好地應對暴力極端主義。
美國的現實敵人和潛在對手遍布全球,即使擁有超強軍力也感到力不從心,由此產生了對全球范圍內目標實施常規快速打擊的軍事需求,這是常規快速全球打擊計劃的出臺背景。使用高超音速等常規武器對全球范圍內的目標實施快速打擊,戰時,可取得具有震懾性和決定性作用的打擊效果,平時,也是一種強大的威懾。
美國2002年《核態勢審查報告》提出,建設由“核和常規力量構成的進攻性打擊系統”“主動和被動的防御系統”“能夠迅速應對多種威脅的后備反應基礎設施”構成的新“三位一體”戰略力量,作為對傳統“三位一體”戰略核力量的補充,其中,常規快速全球打擊力量是“常規進攻性打擊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2006年美軍《四年防務述評》提出,在保持強大核威懾的同時,將重點發展常規快速全球打擊能力。
常規快速全球打擊是一種作戰樣式。在2008年美國國家科學院發布的《常規快速全球打擊:2008年及以后的問題》報告中明確,“常規”意指“非核”,“快速打擊”意指在下達打擊命令后1小時內完成打擊,“全球打擊”意指以較高精度打擊世界范圍內任意目標。
由此分析可知,“常規”意味著實戰使用門檻低,“快速打擊”是達成“震懾、速決”效果的必然要求,“全球打擊”強調遠程和防區外打擊、非接觸作戰。
更名后,美軍致力于建設常規戰略威懾和打擊力量的計劃目標未發生改變,“全球打擊”是計劃目標的應有之義,只是不再強調,而且隨著由信息革命牽引的新一輪軍事革命的不斷深入,計劃的“常規”和“快速打擊”的內涵將更加豐富,并更具開放性和拓展性。
更名后,計劃可更準確反映常規力量的發展趨勢
隨著軍事科技迅猛發展,常規力量的構成更為多樣、作戰效能更高,常規作戰樣式也得到極大地豐富,在某些情況下,甚至可以替代核力量。
網絡、電磁、太空等新興作戰領域正成為信息化戰爭的決勝戰場空間,各軍事強國競相研發高超音速、定向能等新概念武器,自主無人系統、人工智能、大數據等前沿科技逐步實現軍事應用,戰爭形態和作戰樣式也隨之發生革命性變化。相比以傳統導彈武器為代表的常規打擊力量,新質戰斗力和新作戰樣式可使軍事行動以更快節奏展開、更高效率進行,并可大大縮短戰爭進程。
在此背景下,原計劃名稱中的“全球”概念,其地理上的意義在弱化,更多的是代表全球和地緣政治主體上的意義。信息化戰爭條件下,常規力量的威懾和打擊效果主要取決于對抗雙方誰能更高效地組織攻防行動,而不僅是誰能在更遠距離上發起打擊。在網絡戰場空間,網絡攻防行動以光速進行,服務器和終端在地理上的距離不再是主要影響因素。基因武器更具致命性,且種族、民族、地域、氣候等因素對其作戰效能有著更大影響。
“常規快速全球打擊”計劃名稱中去除了“全球”二字,更符合信息化時代軍事斗爭的客觀規律,能夠更準確地反映常規力量的建設現狀和發展趨勢。美國參聯會針對此次更名表示,常規快速打擊能力應具有更為廣泛的構成,實施常規快速打擊的手段和方式也應具有更多的選擇。
此外,“全球打擊”這種用語的軍事霸權色彩強烈,顯得咄咄逼人,即使是美國的盟友也難免對其存有疑慮。比如,俄羅斯2015年新版《軍事學說》就將常規快速全球打擊、導彈防御系統、戰術核武器并列為美國對俄羅斯的三大戰略威脅。因此,計劃名稱中去除“全球”二字,既有利于美國的聯盟政治,也有美國加強與現實對手、潛在敵人的戰略合作的現實考慮。
打擊時間敏感目標是計劃的主要能力需求
實際上,美國國防部對常規快速全球打擊計劃的能力需求未作明確界定,或者說,是根據不同時期的安全威脅認知,不同的打擊對象,進而提出相應的能力需求。
小布什政府把恐怖主義定為首要威脅,奧巴馬執政期間,大國競爭和對抗回歸。特朗普上臺后,以“讓美國再次偉大”為宗旨,奉行“美國至上”理念。但是,新的國際力量格局已形成,大國競爭將是未來一段時期內國際政治的主旋律,軍事競爭又是大國競爭的重要內容。近年來,在美國國家層面的戰略指導性文件中,明確將俄羅斯、中國、伊朗、朝鮮和極端暴力主義視為其主要安全威脅。但上述四國均為公認的、事實上或潛在的核國家,對其實施核打擊需承受極大的核報復風險,常規打擊可能是唯一可用的軍事打擊手段。
更名后,計劃明確以打擊時間敏感目標作為主要能力需求,并依此進行武器裝備研發和作戰能力建設。所謂時間敏感目標,是指在短時間內位置可能會發生變換的目標,機動性是其生存力的保證,也是對其打擊具有較大難度的原因所在。恐怖主義首腦以及敵方的領導集團、洲際彈道導彈發射井、戰略指揮中樞、遠程預警雷達、反衛星設施、陸基機動型導彈發射裝置等被作為計劃的重點打擊目標,這些目標大都屬于時間敏感目標。
打擊時間敏感目標,需要大幅壓縮“發現—決策—打擊”這一殺傷鏈的時間,這正是常規快速打擊的優勢所在。2010年《核態勢審議報告》就曾指出,常規快速全球打擊在打擊時間敏感目標上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對于恐怖主義首腦這類目標,計劃名稱中去除了“全球”二字,可在一定意義上消除對抗雙方的距離感,能夠更清晰地表明美國對其武力打擊的堅定決心,且在打擊方式上,不限于非接觸的遠程打擊,還不排除陸上近距離交戰,因此更具威懾效果。
高超音速武器是計劃的重點建設內容
作為原計劃的延續和發展,更名后的計劃仍將高超音速武器作為重點建設內容。高超音速武器飛行速度大于5馬赫,現有防空反導系統難以防御,適合首戰使用,執行“斬首”“破門”一類任務,可在未來一體化聯合作戰中發揮重要作用,甚至有“高超音速戰爭”的定義。
常規快速打擊在一定意義上等同于高超音速打擊。根據研發進度判斷,2035年前,美軍可能裝備的高超音速武器主要有兩類:高超音速巡航導彈和高超音速助推滑翔飛行器,主要包括:空軍“高超音速打擊武器”(HSSW)、空軍和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高超音速吸氣式武器”(HAWC)和“戰術助推滑翔器”(TBG)、陸軍“先進高超音速武器”(AHW)等。
美國正加速推進高超音速武器的研發和裝備。俄羅斯的“鋯石”高超音速導彈飛行速度超過6馬赫,計劃于2018年開始裝備,這給美國帶來了極大壓力。高超音速技術被列入2017財年美軍武器裝備研發的重點領域,預算規模增長1倍,也是“第三次抵消戰略”框架下常規力量建設的重點領域。美國國會要求,2017~2022財年,首先為美軍太平洋戰區和歐洲戰區配置一定的高超音速打擊能力,以應對這兩個戰區緊張的地緣政治形勢。
當前,高超音速武器遠未成熟,美國高超音速武器測試多次宣告失敗,技術路線也不斷進行調整,未來中短期內,不大可能大規模裝備。但是,高超音速技術已經成為大國軍事競爭的熱點領域,高超音速武器軍備競賽事實上已經展開。(中國青年報 李大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