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飛虎,生于1986年3月,現于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從事博士后研究,2017年5月入選“青年千人計劃”,將于下月加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潘建偉研究團隊。

“達人之所未達,探人之所未知”。明代旅行家徐霞客在探險中形成的信念,徐飛虎身上也有。從理論物理到實驗物理,再到應用實踐,徐飛虎的科研足跡遍布量子世界的多個領域,“開創(chuàng)性”成為他自始至終的追尋。

認識徐飛虎前,先認識一下愛麗絲(Alice)和鮑勃(Bob)。當然不是《夢游仙境》里的愛麗絲,也不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音樂人鮑勃·迪倫。在量子通信系統(tǒng)中,發(fā)送信息的一方是Alice,接收方是Bob。

諜戰(zhàn)電影再現:Alice和Bob是戰(zhàn)友,他們有同一套密碼本,外人看到的一張公開告示,他倆卻能解讀出“內情”。關鍵來了——在量子世界,Alice發(fā)給Bob的密鑰一旦被“竊聽”,就會被察覺。“密鑰”即密碼本,理論上是絕對安全的,因為量子信號無法被偷取或替換。

理論上絕對安全的量子密碼系統(tǒng),在設備不完美的現實中有可能被攻破。麻省理工學院博士后研究員徐飛虎解釋:“量子態(tài)可能沒有被準確制備,儀器精度的限制可能無法準確測量量子態(tài)。”

徐飛虎在實驗上首次實現對量子密碼系統(tǒng)完整的攻擊,他的論文引用者這樣評價他的工作,論文自2010年發(fā)表至今已被引用超過200次。不止如此,在手握“黑客之矛”的同時,徐飛虎又參與發(fā)明了防守之盾——“測量設備無關量子密碼(MDI-QKD)”,以己之盾攻己之矛,第一個找到了抵御量子黑客攻擊唯一可行的解決之道。

近日,第9屆全球華人物理學大會在北京召開,這些他在攻讀博士期間完成的研究,為他贏得了由全球華人物理和天文學會頒發(fā)的杰出論文獎。

扮演“黑客”

2010年,楓葉之國,美麗的多倫多大學。

在《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的古堡里、在整體玻璃幕墻的現代建筑中,一個來自中國的年輕人總是若有所思。如果用讀心術掃描他的大腦,會看到一個量子密碼系統(tǒng)的復雜構圖,逐個器件在他腦中拆分,他的心思跟著量子軌跡而動。

“漏洞會出現在哪呢?”他冥思苦想要攻破的是一臺來自瑞士ID Quantique公司的商用量子密碼系統(tǒng)。“知己知彼”的兵法之道,適用于有“兵賊”角色的任何領域。徐飛虎自然采納了黑客的思維方式:拆分復雜的系統(tǒng),摸清器件的“脾氣”,了解器件的原理,進而攻其軟肋——哪個器件會引入安全性的問題。

這個過程非常艱苦,花費了近一年的時間。

在量子世界,人類無法親眼見證物質運動和相互作用的過程,與普通學科不同,量子物理的研究過程一般采用“理論假設——實驗驗證——尋找理論與實驗的差距”的研究模式。

“我的博士導師在理論上證明量子密碼的安全性。我在實際中去發(fā)現器件究竟是不是按照理論設想工作的,如果不是,定位偏差,進而利用這個偏差模仿黑客進行攻擊,即量子黑客攻擊。”

隨著偏差的發(fā)現,他們開始認識到一些器件與預想不同。徐飛虎說:“量子密碼系統(tǒng)中單光子探測器漏洞最多也最大,它結構復雜,是材料、光學、電學等學科集成的設備,每一步都會引入偏差,積累下來會引入很多安全漏洞。”

也就是說,由于Bob端單光子探測器設備的“不完美”,理論上絕對安全的量子密碼系統(tǒng)在實際中可能“漏洞百出”。

推倒重來

“量子密碼系統(tǒng)容易從Bob端攻破,該怎么解決呢?量子密碼創(chuàng)始人、我博士論文的評審Charles Bennett當時也在自己的blog(博客)指出這個問題。”徐飛虎回憶,當時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

選擇一,發(fā)現一個漏洞彌補一個。“就像給Windows打補丁,不定時安裝新文件包。”徐飛虎說:“盡管當時歐洲、美國等都有小組在研究

打補丁,但我們認為并不可靠,如果用量子系統(tǒng)發(fā)送絕密情報,不能有一點漏洞。”

“修修補補行不通,要從更深一層的‘協(xié)議架構’上創(chuàng)新。”徐飛虎說,他們選擇二,創(chuàng)造一個“密如鐵桶”的量子信息傳遞路徑。“既然黑客攻擊單光子探測器,那就找方法取代它。”

2012年,團隊構建了一條嶄新的信息傳輸、解碼“聯(lián)絡線”:將易受攻擊的單光子探測器從Bob處移走,放在公共位置。

“‘密鑰’不再從Alice直接傳遞給Bob,而是雙方共同傳遞密鑰給公共Server,雙方隨機提取一部分密鑰,相互驗證。如果沒發(fā)現誤碼,說明沒有‘間諜’竊聽,那么剩下的部分就是安全的,可以用來加密和解密信息。如果誤碼很大,就說明被竊聽,換個渠道重新產生‘密鑰’。”

“在新的架構中,接收方的測量設備完全被解脫出來,不會對密碼系統(tǒng)的安全性產生影響。這就是測量設備無關(Measurement-Device-Independent)量子密碼系統(tǒng)的誕生。”徐飛虎說。

直擊“落地”

2014年12月,徐飛虎來到麻省理工學院(MIT)繼續(xù)博士后研究。“我想做些不一樣的,”徐飛虎說,“量子技術是否有其他領域的應用呢?”

緊貼應用,挑戰(zhàn)全新領域,徐飛虎選擇量子成像作為研究切入點。與意大利米蘭理工大學和波士頓大學研究組合作,徐飛虎讓光子相機的原型機真正實用起來。在徐飛虎提供的研究圖片中可以看到,不用算法做軟件支撐的單光子相機拍攝的圖像模糊成一片氤氳,匹配全新的圖像處理算法的單光子相機可以呈現出清楚的圖像。

博士期間對單光子探測器的破解,讓徐飛虎對光子成像的原理駕輕就熟,“將量子探測理論與傳統(tǒng)圖像處理的算法結合,可以非常有效地完成單光子成像。”

“平均一個像素只需探測一個光子,”徐飛虎說,“傳統(tǒng)相機每個像素大概需要1000個光子才能拍出清晰圖像,而我們實現了超低光強成像。正如《自然—光子學》報道我們的工作‘Imaging:one photon per pixel’。”

今年9月,徐飛虎將加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潘建偉院士研究團隊,生物成像、機載成像、視線外成像,他寫下的研究計劃直擊量子技術的“落地”。

“中國在量子通信領域已經做到領先于世界,”徐飛虎說,“但單光子成像在國內研究并不多,國際上也只有3個組在做,我回來將主攻這個方向,我很榮幸能加入潘老師領導的這支世界頂尖的量子團隊。”

(記者 張佳星)

量子世界里“達人之所未達,探人之所未知”的“徐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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