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開始閱讀這篇文章之前,讓我們先閉眼回想一下自己比較強烈的回憶。第一次贏得籃球比賽的夏天,有蟬鳴、有青草、有熱得燙手的獎杯,還有籃球衫上意猶未盡的汗水味;意識到自己墜入愛河的那一天,人山人海都淪為背景,你眼中只有她站在那里朝你淺笑的模樣;頭一次被十分心儀的公司拒絕,擠不進去的電梯和風雨欲來的灰蒙蒙的天......每一個回憶都不是單一的,當你重新構建一個回憶時,你會記起那時嗅到的味道、看到的景色、別人說過的與此相關的趣事以及你對當時一切的感受,對嗎?

事實上,你的大腦收集、連接和創建這些只有幾毫秒長的記憶碎片的能力,是每一段記憶的基礎。進一步講,這也是你智商的基礎。每一個感官體驗都會觸發你的神經元分子發生變化,重塑它們之間的連接方式。這意味著你的大腦確實是由記憶構成的,而記憶的增加、覆蓋又不斷地重建你的大腦。這種記憶框架可追溯到幾十年前。今天Neuron(《神經元》)期刊上發表的一篇新文獻綜述提出了一個更微妙的觀點:大腦中是沒有儲存記憶的地方的,記憶的存在是因為大腦的分子、細胞和突觸可以感知時間。定義記憶與定義時間同樣困難。在最普遍的意義上,記憶就是作用于神經系統的一個變化,該變化會導致系統的工作機制在未來發生改變。這篇論文的作者之一神經科學家尼古萊·庫庫什金說:“一段典型的記憶實際上只是重新激活你大腦不同部分之間的連接。這些連接在之前的某個時間是活躍的。所有的動物,還有許多單細胞生物,都有從過去學習的能力。”就拿海牛來說,從演化的角度來看,你很難將海牛和人類建立起一條線性的譜系。然而它們都有神經元,海牛也形成了類似于記憶的東西。如果你捏一個海牛的腮部,下次你再用小指接近它時,它會很快將腮部縮回。研究人員在海牛身上發現了神經突觸連接,當一個海牛學習縮回腮部時,這些連接會加強。

那這和你的記憶有什么關系呢?與海牛相似,人類神經元也有類同的分子。庫庫什金說:“在人的大腦中,數以千計的神經元可以相互連接,而且每一個神經元都可以與另一個神經元建立特殊的連接。這些特殊的連接(即神經突觸)是可以根據信號強弱進行調整的。這樣一來,這些連接就形成了一個網絡。所以,每一次經驗(比如腮部承受的每一下捏掐)都有可能重新調整神經元連接強度。

但你要是認為這些分子控制的突觸就是記憶,那就錯了。庫庫什金說:“當你深入研究分子,以及離子、酶、轉錄程序、細胞、突觸和整個神經網絡的狀態時,你會發現大腦中并沒有儲存記憶的部位?!边@是因為神經元具有可塑性,它的這一特質使它能夠產生記憶。記憶就是這一系統本身。所有的生物——甚至沒有神經系統的那些生物——都有產生記憶的證據。目前科學家們已經訓練出可以預測光束的細菌。庫庫什金解釋說,“原始形態的記憶(比如海牛的反應)是有利于進化的?!彼f,“這樣有機體就可以鑒往知來,應對新的挑戰。”人類的記憶都是從一個非常細小的微粒尺度開始的。庫庫什金說:“你的神經元、神經元伴隨分子和由此產生的突觸會將所有相關變動按發生的相對時間順序編碼,它們將整個經歷儲存在一個時間窗口內。”你母親的臉龐一開始只是轟擊在你的視網膜上的一連串的光子,然后向你負責視覺的大腦皮層發送出信號。你聽到她的聲音,負責聽覺的大腦皮層將聲波轉換成電信號,激素將這個經驗與心理聯系起來——這個人給你的感受很好,然后再和其他幾乎無數的神經輸入層疊。

很顯然,記憶本身并不是獨立存在的。大腦將經驗按多個同時作用的時間尺度分解——這就像聲音同時被分解成不同的頻率一樣。這是一個嵌套的系統,個體記憶在多個長度不等的時間窗口內同時存在。而時間窗口包括記憶的每一部分,其中就包括分子的信息交換。當你記住某件事時,在你實際能感知到的層面上,這些分子的信息交換是不可見的。事實上,這對于神經科學家來說也很難理解。他們要花很長時間去理解記憶形成的具體細節。庫庫什金說:“在一個理想的世界里,我們應該能夠及時追蹤每個神經元的行為?!薄叭四X連接組”(Human Connectome)等計劃已經代表了該研究方向的前沿水平,可是科學家們仍然正在為繪制一幅完整的大腦靜態圖像而奮戰。相信這個項目開花結果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就像記憶本身一樣。文章由企鵝科學和科普中國聯合推出轉載請注明來自“科普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