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5日20時00分,一個萬眾矚目的時刻——
高高的塔架前,長征七號運載火箭靜靜矗立。
“……5、4、3、2、1,點火!”隨著零號指揮員按下點火按鈕,火箭在山呼海嘯的轟響中,噴射出耀眼的白色尾焰拔地而起……3公里外的參觀點,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078工程指揮部施工組工程師周湘虎也在人群當中,鼓掌,歡笑。他是最早來到發射場建設工地的5個人之一,也是2個發射工位及導流槽的現場管理代表,負責質量、進度、投資、安全管理和協調工作。今年,已是他在發射場的第8個年頭。
“我看著他們一點一點長高、長大、變漂亮,就像父母看孩子一樣。”周湘虎說,“發射成功,塔架也就長大成人了。”平靜的語氣中滿是溫情。
但令人心酸的是,周湘虎雖然就在發射現場,卻并不能看清火箭升空的情景。火箭炫目的尾焰,在他的視野中只是一團核模糊而巨大的火光。
周湘虎右眼裸眼視力只有0.04,矯正視力也不過0.25;而左眼,什么都看不見了。
“雖然看不清楚,但我知道她肯定很美。”說著,周湘虎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關于這雙眼睛的故事,發射場幾乎所有人都聽說過。
那是2011年9月的一天,周湘虎像往常一樣離開工地,左眼看東西模糊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走路時多加了些小心。應該抽時間去醫院看看,他總這樣想,但施工現場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兩個發射工位的設計圖紙摞起來超過一米,每推進一步都需要他在現場,查鋼筋、查混凝土、查基坑底……
“反正右眼還能看清,不影響工作”,看病的計劃一推再推。周湘虎還想著,只要注意休息,眼睛說不定自己就能恢復。但病情惡化的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一天,周湘虎正在工地上檢查鋼筋,右眼突然模糊起來。被同事扶著回到宿舍,周湘虎有點慌,使勁把眼睛睜了又睜,可還是看不清。
第二天,周湘虎被緊急送往海口就醫:左眼因視網膜脫落時間過長已完全失明,右眼盡早手術或許能保住部分視力。至于病因,醫生認為是本就高度近視的周湘虎,在工地上長期處于強光環境中,過度疲勞所致。
輾轉住進北京一家醫院,醫生給出了兩種手術方案,一種療效好但恢復慢,另一種恢復快但風險高。
“萬一手術不成功,我就只能憑記憶回想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了。”周湘虎說,“最讓我覺得難受的是,即便我把女兒的樣子記住了,可她當時畢竟只有7歲,她長大后會是什么樣子呢?我可能沒機會看到了。”
說完這些話,周湘虎陷入片刻沉默。看得出來,時至今日,他仍有些后怕。
住院手術那段時間,周湘虎每天都在腦子里過電影,把家人、朋友的樣子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妻子專門從老家趕到醫院照顧,周湘虎說他雖然看不見妻子掉眼淚,卻能聽出她的聲音中有一絲哽咽。自從2009年2月進駐文昌,他幾乎所有的精力都在工地,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妻子在操勞。
對于妻子,周湘虎心中滿是虧欠和內疚。他想過,自己應該選擇風險低的治療方案,這樣成為全家人“負擔”的可能性就更小。但此時發射場開工已有兩年半時間,特別是那2座由他負責的勤務塔已經初具規模,工期正步步加快推進,選擇慢慢恢復就等于選擇了退出施工一線,周湘虎不愿意。
“那不僅僅是一項工作,還有很多感情的投入,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周湘虎說,他大學一畢業就被分配到了西昌衛星發射中心,十幾年下來,航天早已成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手術后,周湘虎恢復得不是很好,矯正視力只有0.25。領導打算讓他回室內承擔一些較為輕松的工作。畢竟,2個發射工位是整個發射場建設的重中之重,容不得任何閃失,即便是身強體健的人做起來都困難重重。
而周湘虎不愿意就這樣退出,堅持要回施工現場,還向領導立下了軍令狀。然而,這一次的回歸,卻比最初從零起步還要艱難。
看不清圖紙,周湘虎就隨身帶著放大鏡,后來索性把需要用到的圖紙背進腦子里,大到外部尺寸,小到鋼筋標號,一個個數據就像復印進去的一樣,極少出現錯誤。
檢查施工質量,周湘虎沒辦法像以前那樣隔上一段距離就看出好壞,就比以前更勤快,多走多看。“走得夠近,總能看清楚。”他說。
7年多來,他就這樣靠右眼微弱的視力堅持著奔忙著,累計檢測了鋼筋15000噸、混凝土90000立方米,解決了鋼結構分離式高精度加工安裝、大體積混凝土澆筑等多項工程技術難題,2座現代化的火箭發射固定勤務塔也成為海南文昌航天發射場最具標志性的建筑。
如今,長征七號火箭點火升空,周湘虎放下一顆心,同時也開始了新的期待。下半年,長征五號運載火箭也會從他負責的塔架前開啟太空首秀,那又將是一次怎樣華麗的綻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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