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軍陣

這里是巴丹吉林沙漠深處。

大漠深處沒有筆直的孤煙,只有一年到頭的北風呼嘯。從軍用機場到酒泉衛星發射中心,近百公里的路上,隨處可見一座座沙丘擺好陣勢,從西北逼近過來。大風卷起的細沙,沿著綿延的沙丘制造出水波般的幻象。稀稀拉拉的幾蓬駱駝刺和紅柳棵,在沙丘的背風面勉強站住腳。

這里是中國航天夢的起點。

上世紀50年代,大漠深處忽然奇跡般地崛起一座城池!新中國第一支導彈發射部隊在這里安營扎寨,中國人奔向太空的腳步從這里開始沖刺。無人區從此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東風航天城”——在這個一年四季只有西北風嘶吼,最高風速達每秒40米的地方,中國航天人卻豪邁地說,“這里是東風!”

今天的東風基地,早已卸下甲胄戎衣,人們更熟悉的,是她的另一個身份:酒泉衛星發射中心。

戈壁灘上爆發一聲聲震天撼地的怒吼,神箭刺破蒼穹,神舟駕臨天宮,世界的目光一次次聚焦此地。到酒泉衛星發射中心以前,一個問題始終在心里縈繞:究竟是什么樣的英雄敢于打破巴丹吉林千年的沉寂?中心黨委書記夏曉鵬說,“到東風烈士陵園去看看吧,英烈們會告訴你一切?!庇谑?,我懷著朝圣般的虔誠,走向巴丹吉林深處,走進東風革命烈士陵園,走近長眠大漠的中國航天人。

東風革命烈士陵園,在東風城叫做“九號半”。為了保密,東風城里的每個區域都有一個數字代號。陵園位于九號區和十號區中間,因此得名。

 

東風革命烈士陵園。許京木攝

 

聶帥:奠基中國航天

步入陵園,蒼松掩映,紅柳成行。象征東風人扎根戈壁、志在航天的東風革命烈士紀念碑劍指蒼穹。碑座下,安放著聶榮臻元帥的骨灰。93枚盛開的漢白玉花朵組成的花環,圍繞著聶帥的英靈。身后,730座墓碑排列成整齊的軍陣,寂然佇立,如同整裝待發的將士,令人肅然。

1956年10月,我國第一個導彈研究機構——國防部五院成立。鄧小平總書記征詢聶榮臻元帥對工作安排的意見,聶帥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還是抓科技!”

慨然一諾。

選址、堪界、奠基、試驗……聶帥前后4次親臨基地,指導尖端武器試驗,勉勵東風人屢建功勛。直到去世,老帥魂牽夢縈的還是這片戈壁。遵照聶帥遺囑,他的骨灰,一半留在北京八寶山,陪伴戎馬一生的其他老帥;一半留在這里,陪伴戈壁灘上可敬可愛的東風人。

共和國不會忘記那段崢嶸歲月,襁褓中的新中國遭遇困厄:中原大旱,華北蝗災,蘇共翻臉,金門炮鳴,國際局勢密布陰霾,核訛詐甚囂塵上。但中國人是有志氣的。中南海勤政殿中,毛主席捏起小指頭:“原子彈就是這么大一個東西,我們要不受人家欺負,就不能沒有這個東西?!崩蠋浥l沖冠:“再窮,也不能沒有一根打狗棍!”

黨中央一聲令下,10萬大軍昂首開進塵封千年的荒漠,渺無人煙的戈壁灘上,一夜之間搭起了綿延十幾公里的帳篷。從此之后,他們只有代號、信箱,封藏了地址;只有帽徽、領章,掩蓋了具體任務。他們把自己的名字和功業匯入單調的“工號”,匯入大漠風煙,匯入浩蕩藍天。直到現在,人們才突然知道了我們的“兩彈元勛”“火箭司令”的名字。

1960年11月4日,中國人制造的第一枚“東風一號”試射。聶帥飛抵基地,親自指揮。

“開拍!”“點火!”

凌晨,“東風一號”騰空而起并準確地降落在彈著區,人們仿佛看到了中華巨龍新的騰飛。發射場上一片沸騰,有人興奮地拍手叫好,有人激動得失聲大哭,有人躺在水泥場坪上打起滾來。聶帥莊嚴宣告:“在祖國的地平線上,飛起了我國自己制造的第一枚導彈。這是一枚‘爭氣彈’,這是我國軍事裝備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站在聶帥墓前,我想起一位歷史學家的話: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興衰更迭,生生不息,靠的就是這不屈之志、自強之魂。

 

清明節祭奠英烈

 

孫繼先:東風城首位司令員

1958年,孫繼先中將旌麾西指,從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二十兵團副司令員調任中國導彈試驗靶場第一任司令員。此時,朝鮮戰場上的征塵未洗,這位“火箭司令”甚至從未見過火箭長什么樣。

對比是驚人的:1959年,美國共進行了66次核試驗,導彈發射試驗數以百計。而中國國防科技事業舉步惟艱,尖端武器數量為——0!

然而,差距嚇不倒中國軍人。孫繼先,這位長征途中率十七勇士強渡大渡河的突擊營營長,拍著桌子給官兵們打氣,“朝鮮戰場上,他們武器先進,還不是照樣吃敗仗、當逃兵。老子就是不信這個邪,他們能造導彈,咱們就搞不出來?搞!”

怎么搞?技術資料片紙沒有,共和國一窮二白。靠著全國人民勒緊褲帶省出來的一點經費,共和國將軍們帶頭鉆進戈壁大漠,吃著駱駝刺摻沙棗面窩窩頭,開始了強國之路的艱難跋涉。新中國第一代科技工作者們,把自己的命運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緊連在一起,為新中國的騰飛竭忠盡智。從今天已經解密的檔案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些“兩彈一星”功勛科學家的名字:錢學森、王淦昌、朱光亞、程開甲……

50年后,錢學森先生仍感慨不已:“如果當時不下那個決心,那么我們現在就沒有原子彈,沒有氫彈,沒有導彈,也沒有人造衛星,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能夠像今天的人民中國一樣有這樣一個地位嗎?”

同仇敵愾,眾志成城。1960年11月4日,第一枚導彈試射成功。1964年10月16日,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

中國人成功了!

大漠深處起驚雷,西方大國的核訛詐一下變得蒼白無力。可是,掌握了核技術并不等于擁有了核武器。一家西方報紙輕蔑地說,原子彈是“彈”,運載火箭是“槍”。中國人現在是“有彈無槍”,不足為懼。

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為了結束中國有彈無槍的歷史,航天發射官兵任重道遠。

 

“七勇士”:打響中國首枚核導彈

歷史的重任必將落在英雄肩上。

1966年10月27日,中國第一枚攜帶核彈頭的中程導彈打靶試驗在我國本土進行。這是世界各國迄今為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本國領土進行的核導彈試驗!

7名勇士擔任了試射中國第一枚導彈核武器的操作手。共和國史冊上,將刻下這7個閃光的名字,他們是:第一試驗部政委高震亞,陣地指揮王世成,二中隊隊長顏振清,控制系統技術助理員張其彬,加注技師劉啟泉,控制臺操縱員佟連捷、徐虹。

武器試驗是危險的,當這武器是一枚核導彈時,其危險程度更是難以估量。

此時,蘭新鐵路停運,西北航線關閉。新疆、蘭州軍區數十萬官兵進入高度戒備。數以百萬計的居民在接到戰備演習的通知后疏散隱蔽。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的試驗部隊官兵人人戴上防化面罩,登上了隨時準備離開基地的專列。

此時,“七勇士”整理整理軍容,卻毅然走上了通往地獄入口的“兩彈結合”發射控制地下室。距離發射架不到100米的地下室,上方土層厚度僅為4米,如果核彈出現意外,地下室不可能提供任何有效防御!

7時40分,聶帥與“七勇士”含淚作別。“死就死在陣地上,埋就埋在火箭旁!”獵獵風中,勇士們的誓言傳出很遠很遠……

“30分鐘準備!”地下室里的空氣仿佛凝滯了,甚至能聽到7顆心臟怦然搏動的聲音。20歲的新戰士徐虹眼含熱淚,他對高震亞說:“我不是黨員,感謝黨對我的信任,讓我執行這次光榮的任務。如果我犧牲了,全部津貼就是我的第一次黨費?!?/p>

“15分鐘準備!”首區指揮所用密語報告國防科委并周總理:“衛要武、戴紅身體檢查合格,可以出發(意即導彈、核彈頭技術條件全部合格,可以發射)。”

9時,王世成下達“點火”口令。操縱員佟連捷沉著果斷地按下了發射按鈕。瞬間,一聲轟鳴過后,核導彈噴著濃烈的火焰沖天而起。

此時,地下控制室里靜極了,大家凝神屏息,焦急不安地等待著外部世界的最后消息。幾分鐘后,從彈著區傳來了激動人心的聲音:“核彈頭在靶心上空預定高度爆炸,試驗成功!”

淚飛頓作傾盆雨。小小的控制室里一下沸騰了,大家激動得擁抱在一起,縱情高呼:“成功了!勝利了!萬歲!”

“兩彈”結合試驗的成功,標志著我國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核威懾和核打擊能力。當時外電這樣評論:“中國這種閃電般的進步,就好像亞洲上空的一聲巨雷,震驚了全世界?!?/p>

“湮沒了黃塵古道,遠去了鼓角爭鳴,眼前飛揚著一個個,鮮活的面容……”。今天,“七勇士”中的高震亞、王世成、張其彬已含笑而去。站在他們的墓前,輕輕撫摸著石碑上剛勁的名字,仿佛讓人重回到那驚心動魄的一刻,再次看到了英雄們無畏的面龐。

壯哉!青史永著,勇者長存!

 

東風革命烈士陵園 許京木攝

 

王來:戈壁灘上那38個腳印

眼前的石碑上,又是一個年輕的英雄:王來,1943年出生,1960年入伍,1965年10月20日為搶救戰友犧牲。

時光凝聚在那天下午6時。一次大型試驗任務前的最后一次合練圓滿完成。按照慣例,4輛加注車拖著槽罐里剩余的液氧駛往戈壁深處,排出液氧。前3臺車順利排空,第4臺車剩余液氧即將排完,加注手王來招呼戰友們整理裝備準備返回。不料,意外發生了!

4號車液氧灑進了一簇紅柳,紅柳迅速燃起大火。戰士們趕緊用沙土將火撲滅。這時,一名新戰士發現一棵紅柳枝上還有火星,急忙用腳去踩??墒?,由于剛剛完成排氧任務,液氧在工作服上形成了一層氣化分子膜,沾到火星,火苗瞬間順著他的衣服竄了上來。情急之下,王來和戰友們連忙跑上前撲打,又有兩名戰士身上著起火來。

當了5年加注手的王來深知,在液氧助燃的烈火面前,人的軀體等于什么??蓵r間不容多想,他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火苗,拼命把戰友周孟山和武潤喜著火的衣服扒了下來。戰友得救了,氣化分子卻使王來成為了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炬”!

身邊就是戰友和加注車!怎么辦?當更多戰友要向他沖來時,王來大吼一聲:“別過來!”便轉身向戈壁灘跑去。10米,20米,“火炬”離戰友、離加注車越來越遠,熊熊烈火中,王來的步伐踉踉蹌蹌卻堅定無比。

王來走了,只在戈壁灘的沙礫上,留下了38個焦黑的腳印。可誰能說,在火箭騰空的熊熊烈焰中,沒有王來那青春火炬的閃光呢?

 

將星閃耀,敢上九天攬明月

陵園中,緊隨聶帥身后,是一列將星閃耀的墓碑,自首任司令員孫繼先以降,分別肅立著李福澤、張貽祥、徐明、石榮屺……這些寫進共和國航天史冊的將軍,依然緊隨元帥麾下。

東風人說,將軍們個個都是一部傳奇!

司令員李福澤,曾因不能親手發射第一枚核導彈而失意良久。

1966年,“兩彈結合”試驗?!捌哂率俊迸c聶帥告別后步入發射控制室,李福澤徑直來到地下室,執意要與七名部屬在一起。七人黨小組長、第一試驗部政委高震亞拉下臉來:“你是司令員,但這里我負責。我們七個操作發射有上級專批,你有批件嗎?”

李福澤怏怏步出地下室,又來到發射場坪。他彎腰脫下解放鞋,墊在屁股底下——這位率性的將軍此刻竟像個固執的孩子,一屁股坐在了發射場坪上,而身旁不遠處,就是那顆令人膽戰心驚的核導彈——他多想親手操作祖國第一枚核導彈騰空而起,多想親眼看著神劍出鞘?。?/p>

“不行,把他給我拽回來!”聶帥親自下了命令。

想必,戰士們抬著司令員離開場坪時,將軍眼里肯定溢滿了淚水吧……

時光荏苒。1974年,鄧小平同志深謀遠慮地說,“軍隊要整頓!”基地第四任司令員徐明臨危受命。次年,就率領東風人寫下了中國航天史上光輝的一頁:短短五個月里,3顆試驗衛星從這里飛向太空。10年后,這位火箭將軍與世長辭。臨終前,他在北京立下遺囑:“把骨灰送回戈壁灘?!?/p>

青山有幸埋忠骨,魂牽夢縈戈壁灘。這寂寥空曠、了無人跡的戈壁灘,留下了他們太多的汗水和淚水,哭聲與笑聲。他們怎舍得離開?

被周恩來總理譽為“我國自己的導彈專家”的石榮屺副司令員,竟沒來得及留下遺囑,便匆匆遠行。

那天早上,人們在他每天散步的小路盡頭發現了他們尊敬的副司令員。而就在幾天前,這位已經離休的老將軍還來到發射陣地,攀上高高的發射塔架,把容易出問題的部位一一指點給年輕人。

不忍離開的司令遠行了。那天,發射中心的鐵道兵用廢舊枕木為司令員釘了一個巨大的棺槨。當送葬的行列從航天城緩緩踱向陵園時,航天城所有人都出來為老人送行。慟哭如潮,淚灑十里。

“將兵之道,身先士卒”。也許,正是這些將帥們高山仰止的人格魅力,才使得一批批東風人云集麾下,扎根戈壁,為中國航天披肝瀝膽,奉獻終生。

 

英才云集,愿為航天付此生

那些屬于一代代科技英才們的墓碑,向我講述著他們的故事。

聶帥右手邊,是發測站高級工程師胡文全的墓冢。這位在戈壁灘一干就是28年的高工,給人們留下了太多的回憶。

1958年,不到20歲的哈軍工首批畢業生胡文全,來到這片大漠,投身中國航天。1962年,投入試驗的某型戰略武器使用了新型遙控設施。為了確定地面站最小安全距離,他一年四季在茫茫戈壁灘上作火焰衰減試驗。夏天,頂著近攝氏五十度的酷暑在沙灘上作業;冬天,冒著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操作。終于使安全遙控站由距發射陣地90公里推進到4公里處。1981年,在向太平洋海域發射洲際導彈任務中,胡文全負責的“154”系統因設備老化,性能不穩,被大家戲稱為“要誤事”。合練中,這套系統又有一個應答機頻率變化超差。他苦思冥想,精益求精,硬是從系統幾十萬個零部件中,查出了應答機天線在彈殼上的一個螺釘松動,使故障隱患迎刃而解。

事業像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胡文全,使他為之付出了全部心血。扎根戈壁28年,胡文全拼出了4項科技成果獎、15次嘉獎、4次三等功和1次二等功。就在他來到大漠第28年的那個除夕,胡文全住進了醫院。望著已經深度擴散的癌變切片,醫生們驚呆了:“怎么不早些來??!”

手術切除了他的胃、脾和淋巴,但他以極大的毅力與病魔斗爭,手術后三天就下床堅持鍛煉。就在昏迷的前兩天,他還與一位搞雷達的同志談了一下午,討論地面雷達該如何改進,與彈上應答機對接還有什么問題。3月21日,胡高工又一次昏迷過去,從此再也沒有醒來……胡文全逝世后,同事們在他辦公室里清理出上百本、數十萬字的試驗筆記。這是這位“老航天”幾十年心血的結晶,更是留給青年技術人員的寶貴遺產。

陵園南區,安葬著兩位巾幗女杰。她們是55歲的謝秀玉和56歲的潘仁瑾。

1998年7月,高級工程師謝秀玉躺在病床上完成了最后一項課題。那年,她從北京檢查出肺癌,動完手術后回中心休養時,這位女高工已經知道,自己再不能為深愛的航天事業奮斗了。她把同事叫到病床前交待:“資料都在這個包里,你們拿去用吧?!蓖聜兏鶕峁┑馁Y料完成了她最后的成果,謝秀玉那加了黑框的名字被鄭重地署在最前面。

從小生活在上海的潘仁瑾長眠大漠,或許是因為舍不得自己的愛人。她的丈夫劉明山,是酒泉衛星發射中心原主任,航天城的最高領導。劉主任與潘仁瑾是大學同班同學。1966年,劉明山畢業分到了戈壁灘,而潘仁瑾留校任教。漫漫黃沙隔不斷愛的情愫,3年后,他們在戈壁灘結婚了。可女兒出生40多天,狠心的媽媽便給孩子斷了奶,匆匆趕回學校上班。幾年后,潘仁瑾也選擇了大漠,來到這里從事加注計量工作。夫婦二人把滿腔心血傾注到共同的事業中去,而他們那唯一的女兒直到上初中才從上海的姥姥家被接回父母身邊,回到大漠里的家……

愛之大者,為國為民。堅毅,果敢,奉獻,犧牲……我搜盡所有贊美的詞匯要獻給東風人,卻都顯得那么蒼白。我想,東風人對航天事業的熱愛,已經超越了親情、愛情,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

西風呼嘯,長歌當哭。佇立在這肅穆的東風革命烈士陵園,仰視這威嚴的鋼鐵軍陣,只覺得滿腔的熱血撞擊著胸懷。一陣漠風緊貼地面吹過,細細的黃沙逆風飛起,掠過戈壁灘那片胡楊林。中國航天人,當與大漠胡楊一般,千年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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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那些長眠大漠的航天英烈

圖文簡介

今天的東風基地,早已卸下甲胄戎衣,人們更熟悉的,是她的另一個身份:酒泉衛星發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