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



20世紀初,專利藥的盛行達到頂峰。“專利藥”,顧名思義就是那些由個人或公司研制出的藥品,注冊商標并在藥店出售,療效如何那就另當別論了。制造商們為了提高銷量,故意對患者隱瞞真實的藥物成分。實際上,盡管買來的藥無法治愈你的感冒,藥水里高劑量的可卡因也會讓你感覺身體恢復得非常好……專利藥逐漸引起醫學界和政府的重視和擔憂,1906年美國政府建立了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并在1914年通過了旨在調控麻醉劑和古柯制品分銷系統的哈里森麻醉藥品稅法(Harrison Narcotics Tax Act)。在這之后,專利藥逐漸被政府取締。


與可卡因海洛因不同的是,縱觀人類歷史,迷幻藥物在醫學與宗教上有相當長的使用歷史。可上溯至新石器時代。誠如本文所言,人類最早的哲學與神學思想的萌芽可能就受惠于致幻物質的使用。巫覡宗敎將其使用在治愈、占卜、通過儀式與綜攝等活動上。當迷幻藥物或其他物質,例如煙草,被使用于宗教用途時就稱為宗教致幻劑。迷幻藥物近些年在西方也被嘗試使用在治療憂郁癥、藥物成癮、叢集性頭痛等疾癥。


(本文僅作文化研究,請勿逾越法律底線)



哲學經常作為一種改變思想的體驗、一種對宇宙的全新感知模式出現,有時它過于激進,甚至變得危險。因此,哲學可以被看作是一種精神活性物質——然而,精神活性物質在哲學中的地位并不明顯。


在這篇大致按照時間順序的概述中,我們將闡明那些使用迷幻藥劑的著名西方哲學家的歷史,以及藥物的使用可能對他們的思想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即,迷幻劑如何影響了哲學。



柏拉圖(約前427—前347)



我們從一個激進的猜想開始:西方哲學是由服用迷幻劑誘發產生的:柏拉圖的哲學思想受了攝入迷幻劑的啟發,而西方哲學受了柏拉圖的啟發。英國哲學家阿爾弗雷德·諾思·懷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 1861—1947)因這句話而聞名于世:


“關于西方哲學傳統的普遍特征,可以最穩妥地概括為:它們都是對柏拉圖的一系列注腳。


柏拉圖之所以聲名遠揚,主要也許是因為他對靈魂和理型的永恒王國(存在于空間和時間之外的“概念”)的存在作了論證。這兩種超驗的觀念首先出現在他的《斐多篇》(Phaedo)中,它也被稱為《論靈魂》(On the Soul)。有這樣一段導語:


“誠然,正如那些投身神秘主義的人所言,多數人不過是舉著神杖罷了,酒神的信徒(真正的神秘主義者)只有少數。照我的解釋,神秘主義者就是指真正的哲學家。我一輩子盡心追求的,就是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哲學家……”


稍后我們將會遇到酒神狄俄尼索斯。但眼下,我們注意到,柏拉圖渴望躋身神秘宗教的哲學家之列。神秘宗教儀式是在古希臘定期舉行的活動,其中最正式、最為人所知的是柏拉圖曾參加過的厄琉息斯秘儀(Eleusinian Mysteries),它在距離雅典12英里左右的厄琉息斯舉行。


在得墨忒耳神廟,參與者喝下一種藥水——卡吉尼亞(kykeon)——里面含有大麥、薄荷和水。普遍認為,卡吉尼亞也含有某種致幻成分。該成分具體是什么引起了廣泛的爭議,但一般公認它確實是致幻的。


麥角酸二乙酰胺(LSD)的創造者艾伯特·霍夫曼博士(Dr Albert Hofmann)認為,這種化合物來源于大麥寄生菌麥角,LSD也是由麥角合成而來。霍夫曼寫道:


“[我們可以]假定[在拉里安平原]種植的大麥是含有……可溶性致幻生物堿的麥角的宿主。著名的拉里安平原(Rarian plain)與厄琉息斯相鄰。事實上,這很可能是致使得墨忒耳神廟選址于厄琉息斯的理由……”


在黑暗的廟宇里,參與者需要高呼:“我已然齋戒,我已然飲下卡吉尼亞。”此后發生的事情,正如秘儀之名所暗示的那樣,十分神秘——但在《斐德羅篇》(Phaedrus)中,柏拉圖這樣描述:


“我們和一群受福的人同路,跟在宙斯的隊伍里,旁人跟在旁神的隊伍里……看到了那極樂的景象,參加典禮、入了那在所有秘教中受庇佑最多的秘教,我們以完美之身慶賀它……許我們作為新入教的人,看那些完美的、單純的、靜穆的、歡喜的靈,沉浸在最純潔的光輝之中,而我們自己也是一樣純潔,還沒有葬在這個叫做身體的墳墓里,我們被束縛在肉體里,就像一個蚌束縛在它的殼里一樣。”


因此,有理由相信迷幻劑啟發了西方盛行的身心二元論,不僅在哲學領域,而且在宗教領域也是如此:柏拉圖對基督教的影響是巨大的——尼采甚至聲稱“基督教就是對民眾而言的‘柏拉圖主義’”。不管柏拉圖的論點是否正確,他的思想啟發、啟蒙了我們的文化。穿過一個黑暗的洞穴,柏拉圖看到了光明;這束哲學、科學和理性的陽光從迷幻劑的使用體驗中射出。


然而,隨著軍事性基督教的興起,烏云最終遮住了太陽的光芒。公元392年,基督教羅馬皇帝狄奧多西一世(Theodosius I)頒布法令,關閉了厄琉息斯的神廟。自此,黑暗的中世紀拉開序幕,異教或者說世俗思想的光芒直到文藝復興時期和啟蒙運動時期才重新亮起。哲學家伊曼努爾·康德(1724—1804)在他1784年的反基督教散文《什么是啟蒙?》(What Is Enlightenment?)中對后者大加贊頌。


雖然康德曾寫過一本關于科學家、神秘主義者伊曼紐·斯威登堡(Immanuel Swedenborg, 1688—1772)的書,但我們認為康德本人并沒有過任何神秘體驗。然而,他的一個追隨者有過。




托馬斯·德·昆西(Thomas de Quincey, 1785—1859)


托馬斯·德·昆西是英國最早對康德進行評論的人之一,他發表了許多關于康德先驗唯心主義哲學的文章。然而,德·昆西最著名的是他在1821年出版的《一個英國吸鴉片者的自白》(Confessions of an English Opium Eater)。在書中,他描述了罌粟衍生物帶來的致幻體驗,它們最初用于緩解他的病痛:


“啊,公正而正直的鴉片!……你于黑暗的胸膛上,以頭腦的狂想幻畫為磚石,建造起城市與廟宇……遠超巴比倫的光輝……你擁有天堂的鑰匙,哦,公正、玄妙而非凡的鴉片呵!”


德·昆西表達了他對三位哲學家的熱愛:柏拉圖、康德和謝林(Schelling)。康德認為在我們的經驗之外存在著一種現實本體(noumena),因此對于我們這些凡人而言是不可及的。謝林雖然是康德主義者,但他認為實際上,對本體的感知在某種意義上是可能的——這種感知被稱為智性直觀(intellectual intuition)。人們至今仍不知曉德·昆西是否接受這種浪漫主義的可能性。


鴉片能否讓我們短暫地窺見本體,抑或者這只是妄想?盡管吸食鴉片從來沒有讓德·昆西走到放言自己能夠接觸到一切現實的程度,但確實使他公開宣稱,他得以接觸到自己的一切過往。他寫道:


“孩提時期最微小的事件,或者稍晚幾年被遺忘的場景,常常被重新憶起。……我確信沒有徹底的忘卻這回事,記憶中留下的痕跡是不可磨滅的……”


對于法國哲學家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來說,記憶的不可磨滅性后來成為一個先進的理論問題,他的哲學對于著名的“腦航員”(譯者注:psychonaut,指通過用藥物、冥想、自我催眠等方法來探索自己心靈的人)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Huxley)影響甚深,這點我們將在稍后看到。



漢弗里·戴維(Humphry Davy, 1778—1829)



與德·昆西同時代的是彭贊斯(Penzance)出身的發明家和“化學哲學家”漢弗里·戴維。他是詩人塞繆爾·泰勒·柯勒律治的朋友,也是康德主義者謝林及其先驗唯心主義的信徒。這種唯心主義——認為“物質”實際上只是心靈的一種投射的理念主義——似乎也是通過大量吸入一氧化二氮(笑氣)而降臨到戴維頭腦中的。在戴維關于精神活性物質實驗的書中,他寫道:


“我失去了與外界事物的一切聯系;一連串生動可見的影像在我的腦海中穿梭,以特殊的方式與文字聯結在一起,從而產生了完全新穎的感知。我存在于一個理念的世界里,這些理念剛剛成形、相連……我對金萊克博士(Dr Kinglake)說,‘除了思維,什么都不存在!’……

“獨自在黑暗和寂靜中吸入它時,我常常產生濃烈的愉悅感,占據我的只剩下唯心的存在。”


盡管戴維可能被視為一個專注于實用性的人——他因發明礦工安全燈而聞名,事實上,這種燈被稱為“戴維燈”——一氧化二氮遺留給他的明顯的非物質主義、唯心主義的經歷似乎影響了他的整體世界觀。在戴維的最后一本書《旅中慰藉,或哲學家的最后時光》(Consolations in Travel or The Last Days of a Philosopher)中,他反對盛行于那個時代和當時科學界的唯物主義,這樣寫道:


“沒有眼睛就沒有視覺,沒有大腦就沒有可憶起的、清晰的念頭;但是視神經和大腦都不能被認為是有知覺的本體——它們不過是一種與它們毫無共同之處的力量的工具……

“我認為,對光榮、榮譽、不朽的名望和永恒的知識的渴望,在有著健全頭腦的年輕人身上是常見的,而這些只能是智性的無限和進步本性的表現。”



亞瑟·叔本華(1788—1860)


另一位著名的康德追隨者是德國的無神論唯心主義者亞瑟·叔本華。這個頭銜本身就表明,無神論者不一定是唯物主義者,盡管這兩者有著共通之處。盡管并無證據表明叔本華曾為了獲得智性層面的愉悅感和洞察力而吸服笑氣,但他確實為了此種創造性目的而提倡使用其他麻醉品:


“通過酒或鴉片,我們可以加強和大大提高我們的精神力量,但是一旦用量超過恰當的刺激水平,將起到完全的反作用。”


按叔本華的看法,不管致幻物質是否能在經驗上提供洞見,至少它們能為智力和創造力提供動力。叔本華確實認為神秘主義意識在理性哲學意識的終點處生發——他認為前者是對知識的補充,而不是阻礙。此外,他的美學理論和他對柏拉圖理型論的重構也可以用于詮釋迷幻劑的使用體驗。遺憾的是,這樣一位偉大的思想家和作家沒有就他所服用的藥物的作用寫更多的文章。也許這是因為他沒有大量吸食這種化學制品。然而,這位可以說是他的繼任者的人物確實服用了大量的藥物:反基督教哲學家弗里德里希·尼采。



弗里德里希·尼采(1844—1900)



尼采在年僅24歲時就成為了巴塞爾大學(University of Basel)的語文學教授。在叔本華哲學的框架下,尼采在《狄奧尼索斯的世界觀》(The Dionysian Worldview)一文中,以這段話開啟了他的哲學生涯:


“人能夠在兩種狀態下產生存在之狂喜的感覺,即夢境酒醉。”


在哲學生涯的最后,他提到自己在“靈感”降臨時會聽見雷鳴般的神圣聲音,并聲稱自己是“哲學家狄奧尼索斯的信徒”——狄奧尼索斯是酒神、森林之神。在這兩段陳述之間,尼采服用過各種各樣的毒品,這些毒品可能對他那動搖文化、宣告上帝之死哲學有所影響:“我不是人,我是炸藥。”


由于慢性偏頭痛、惡心和抽搐,尼采經常服用鴉片。這本身就影響了他的思維,從他寫給密友的信中可以看出這一點:


“親愛的露和瑞(譯者注:即尼采好友露·安德烈亞斯-莎樂美[Lou Andreas-Salomé]和保羅·瑞[Paul Rée]):……你們倆,把我視作一個被長期的孤獨完全弄糊涂,時刻頭痛的半瘋的人罷。我之所以產生了對于事物之狀態的這一敏銳洞察,想來是在絕望中吸食了大劑量鴉片的緣故。但我并沒有因此失去理智,反而似乎終于尋得了理智。”



尼采甚至在他的著作《快樂的科學》中用了兩首詩來描寫鴉片這一罌粟提取物。尼采后來也開始大量服用氯醛,氯醛表面上是鎮靜劑。他臭名昭著的妹妹伊麗莎白·福斯特-尼采(Elisabeth F?rster-Nietzsche)定期照顧他,她寫道:


“在1882-1883年的冬天,由于嚴重的流感,他第一次定期、大劑量地服用了氯醛。”



已故神經病理學家奧利佛·薩克斯(Oliver Sacks)也曾大劑量服用氯醛。在他的著作《幻覺》(Hallucinations)中,他對某次服用氯醛后產生的幻覺體驗這樣描述:


“我像往常一樣穿過馬路,去喝杯咖啡,吃個三明治。當我攪拌咖啡時,它突然變綠,然后又變成了紫色。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只見一個海象似的長鼻目動物的巨大腦袋。我驚慌失措,砰地一聲把一張五美元的鈔票拍到桌子上,跑到馬路對面,上了一輛公共汽車。但是車上所有的乘客仿佛都長著光滑的白色腦袋,像巨大的蛋,還有著如昆蟲那雙多面復眼一樣閃閃發光的大眼睛——他們的眼睛好似會突然抽搐轉動,這讓他們顯得更恐怖、更異于常人了。”


順帶一提,奧利弗·薩克斯還寫到了某次服用安坦(Artane,苯海索)的體驗,與此篇文章的主題有所關聯:


“(一只)蜘蛛喊:‘你好!’……我說:‘你也好’,然后我們就開始了對話,主要是有關分析哲學的技術問題。談話之所以走向這個方向,也許是受到了蜘蛛的開場白的啟發:我是否認為伯特蘭·羅素已經推翻了弗雷格(Frege)的悖論?”


羅素有次曾寫下這樣的話反對尼采:“我認為駁斥尼采哲學的最終論據,就和駁斥任何令人不適但內在自洽的倫理一樣,不在于訴諸事實,而在于訴諸情感。”


尼采的倫理哲學,或者說他那缺少倫理的哲學,也許可以由他后來所著杰作的標題《超越善與惡》來概括。尼采的理想是一個即將到來的,由超人(übermensch)主宰的酒神時代,他用它取代了由基督教上帝和祂的道德體系主宰的時代。超人究竟是什么——對這一問題的爭論不斷。第一個用英語系統介紹尼采的作者阿爾弗雷德·奧雷吉(A. R. Orage)如是寫道:


“正如神秘主義者一直宣稱的那樣,我們需要新的意識模式……而這些新模式所包含的正是人類和超人之間的差異元素。”


而尼采確實體驗過新的意識模式。1884年8月,當尼采將水合氯醛與溴化鉀混合時,他的朋友蕾薩·馮·薛赫芙(Resa von Schirnhofer)正計劃去瑞士的錫爾斯瑪麗亞(Sils-Maria)拜訪他。在尼采因病臥床一天半之后,馮·薛赫芙主動上門探望,被領進了餐廳——然后:


“當我站在桌子旁邊等待時,右邊第一間房間的門打開,尼采走了出來。他蒼白的臉上帶著心煩意亂的表情,疲倦地靠在半開屋門的門框上,立刻說起了他那難以忍受的病痛。他向我描述說,當他閉上眼睛時,看到許多奇異的花朵,彼此纏繞,以充滿異域的繁茂風情不斷生長、變換形狀和色彩,一朵接一朵地綻放開來。‘我一刻也沒得到休息,’他抱怨道……”


這是我們能從尼采那里獲得的,最接近典型迷幻體驗報告的文字。馮·薛赫芙還告訴我們,尼采作為一個醫生,可以從藥劑師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任何藥物。馮·薛赫芙提到,尼采總是驚訝于他們從來沒有問過他是否是一名醫生。一位語文學博士是不可能拿到他所深陷其中的那些豐富藥物的。尼采的妹妹和母親聲稱,正是這種對藥物的濫用(后來他還服用了一種“爪哇麻醉劑”),導致尼采陷入瘋狂,并最終在十年后逝世。


在我的《實體論》(Noumenautics)一書中,我提出,尼采在自傳中提到的那種罕見的“靈感”的形式,最好理解為我們今天所說的幻聽,而他的幻聽是由化學手段造成的。正如蘇格拉底聽見了他的神靈(daemon)一樣,尼采也聽到了酒神的聲音,最終他自己成為了酒神,以神之名作為自己的簽名。尼采所服用的藥物可能使他成為了回歸此世以取代基督的上帝。



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 1842—1910)



尼采很少公開自己的藥物使用情況,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同時代的美國哲學家威廉·詹姆斯。詹姆斯是一位深刻而細致的思想家,他對于使用迷幻劑對心靈哲學和形而上學的潛在作用直言不諱。在他的著作《宗教經驗之種種》(The Varieties of Religious Experience)中,他寫道:


“笑氣和乙醚,尤其是笑氣……在極大程度上刺激著神秘意識。在吸服笑氣的過程中,我們得到了真正的形而上學的啟示。我們正常、清醒的意識——我們稱之為理性意識——只不過是一種特殊的意識類型,而在它的四周,隔著一層再纖薄不過的屏障,存在著完全不同的潛在意識形式。”


本杰明·保羅·布拉德(Benjamin Paul Blood, 1832—1919)是一位鮮有人知的哲學家,也吸服笑氣,正是在他的著作的催化下,詹姆斯得出了這一由化學物質啟發的洞見。看起來,這一洞見使他接受了與古斯塔夫·費希納(Gustav Fechner, 1801—1887)的泛心論和泛神論有關的其他意識形式。在黑格爾和柏格森(Bergson)的幫助下,詹姆斯在他后來的著作《多元的宇宙》(A Pluralistic Universe, 1909)中力推這一形而上學的立場。例如,詹姆斯寫道:


“在我看來,我們掌握的一切證據中,似乎大部分都將我們十分用力地推向了相信某種形式的超人生命,而我們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與這種超人生命形式共享著意識。……若將其與普通心理學和病理學事實相類比,與所謂的心靈研究的事實相類比,或與宗教體驗的事實相類比,當這些類比放在一起時,可以從中得出這樣一種普遍的世界觀,它與費希納的世界觀幾乎完全一致,到了駭人的程度。


迷幻劑不僅幫助啟發詹姆斯,令他建立了一套超自然宇宙學,也令他聲稱自己理解了德國辯證唯心主義者黑格爾(1770—1831)的宇宙學:


“吸醉笑氣……使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好地理解了黑格爾哲學的優點和缺陷。我強烈建議其他人重復這個實驗……它的第一個結果就是用難以形容的力量使我相信,黑格爾主義畢竟是真實的。”




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 1859—1941)



1910年3月31日,亨利·柏格森寫信給威廉·詹姆斯:


“……我想自己眼前是出現了一幕壯觀的景象——通常是一片色彩斑斕的風景,而我正快速穿行其間,這給我留下了如此深刻而真實的印象,在我醒來的第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僅僅是一個夢。……我多么希望你能繼續這項關于“異常精神狀態的思維價值”的研究啊!你的文章[《關于神秘主義的一種推測》(A Suggestion about Mysticism)],結合你在《宗教經驗之種種》中所說的內容,為我們在這個方向上開辟了廣闊的前景。”


雖然柏格森自己并沒有沿著這條在他看來最有價值的道路向哲學進發,但他也被寫進了迷幻哲學的歷史中,因為他的形而上學經由英國哲學家查理·布羅德(C. D. Broad, 1887—1971)的傳播,被阿道司·赫胥黎公開引用在了《知覺之門》(The Doors of Perception)一書中——這可能是最著名的探討迷幻體驗的著作:


“回顧過往經歷,我意識到自己贊同杰出的劍橋大學哲學家C. D. 布洛德博士的觀點:‘我們應該好好考慮……柏格森提出的那種理論……該理論認為,大腦、神經系統和感覺器官的功能主要是排除性的,而不是生產性的。’”


柏格森的這種所謂“減壓閥”理論作為對迷幻狀態的心理物理學解釋,在迷幻劑使用人群中一直非常有影響力。這種觀點認為,與流行看法相反,大腦并不產生意識,而是根據實際目的過濾意識。我曾在其他文章中對如何用柏格森的理論解釋迷幻體驗的多樣性提供了細致的闡述。


最近,帝國理工學院對服用迷幻劑的人員進行了腦成像研究,柏格森的理論被再次提及。這項具有開創性的研究是由阿曼達·菲爾丁(Amanda Feilding)領導的貝克利基金會(The Beckley Foundation)贊助的。研究結果于2016年4月發表在《英國皇家學會》(The Royal Society)期刊上,菲爾丁伯爵夫人在文中指出:


“我們的研究已經開始揭示意識狀態變化背后的運作原理。通過更好地理解這些狀態背后的機制,我們可以學會更好地利用它們,操縱我們的意識,為我們自己和社會的利益服務。威廉·詹姆斯解釋說,意識就像是透過感知的紗帳看世界。赫胥黎將自我描述為大腦的減壓閥。他們說得太對了。現在,我們第一次看到了這些洞見的實證基礎。”

(beckleyfoundation.org/wp-content/uploads/2016/04/AF_Coming-of-Age-of-LSD_Royal-Society.pdf)


這項研究的首席神經科學家,大衛·納特(David Nutt)教授,對早些時候一項關于裸蓋菇素(迷幻蘑菇中含有的一種精神活性物質)的研究給出了同樣的看法,他是這么說的:


“迷幻劑被認為是‘擴展思維’的藥物,所以人們通常認為它們是通過增加大腦活動來起作用的,但令人驚訝的是,我們發現裸蓋菇素實際上會導致與其他區域聯系最緊密的大腦區域活動減少。這些核心區域限制了我們對世界的體驗,并保持了體驗的有序。我們現在知道,使這些區域失去活性會導致這樣一種狀態:世界體驗起來變得陌生了。”

(www.nature.com/articles/s41598-017-13282-7)


雖然這項研究對柏格森的信徒而言似乎前景可觀,但是我們應該保持謹慎,因為神經影像學的研究仍處于新興且稀缺的階段,而且對于我們所命名為心靈和物質的二者之間如何聯系這一問題,仍然亟待解決,至今無人能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心靈哲學家們應該注意到,要想獲得這樣的答案,可能正需要進行這樣的研究——納特教授也聲稱:


“如果你想要了解意識,你必須研究精神活性物質。”



瓦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 1892—1940)



在閱讀詩人波德萊爾1860年寫作的《人造天堂》(Artificial Paradises)后,瓦爾特·本雅明被引誘著用起了哈希什(hashish)和其他精神活性化學物質,而這本書本身就受到了托馬斯·德·昆西的作品啟發。本雅明的《論Hash》(On Hashish)是一冊于其死后發表的作品集,內容不僅與哈希什有關,還論及了鴉片、氧可酮(eucodal)和墨司卡林。


本雅明和他的朋友,新馬克思主義哲學家恩斯特·布洛赫(Ernst Bloch, 1885—1977)攜手進行了這些精神活性實驗。布洛赫在他的主要著作《希望的原則》(The Principle of Hope)中贊揚了這種藥物增強想象力的能力,而想象力對人類進步至關重要。


本雅明所寫的有關迷幻劑使用體驗的文字并不成體系,不過其中有許多非凡超群的片段:


“你變得如此敏感:懼怕陰影會破壞它籠罩著的紙張……”

“這下,那些食用哈希什的人所宣稱的空間和時間逐一顯現;它們一派莊嚴……永恒不會永恒無窮。”


塞巴斯蒂安·馬林科洛(Sebastian Marincolo)認為,這些體驗對本雅明具有內在價值,除此之外,它們還具有工具性價值,因其啟發本雅明產出了那些令他聞名遐邇的成果,特別是他所提出的功能性移置(functional displacement)的概念——更確切地說,是光暈(aura)這個概念:一個客體所處的、賦予客體功能的時空文化環境。本雅明的一份迷幻體驗報告寫道:


“功能性移置發生了。……有人給了我一本卡夫卡的書:‘《沉思》[Betrachtung]。’我念出標題。然而下一刻,這本書立即跑到了作者手里,成為了(或許有些學院派的)雕塑家面臨的任務,那任務正是將這位作家雕刻成塑像。它立刻與我自己的雕塑接合在了一起……”


馬林科洛接著講述了本雅明所注意到的這種功能變化(從一件供閱讀的物品變為軀體的一部分)如何對他的代表作《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The Work of Art in the Age of Mechanical Reproduction)產生了影響:


“本雅明的開創性論文的核心思想之一就是指出,現代的技術復制手段剝去了藝術作品的光暈。一件物品的照片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被復制、觀看,這把物品從它所處的時空和歷史文化背景中剝離下來了。”


身為第三帝國統治下的德國猶太人,本雅明自己的歷史文化背景注定了他命運多舛。盡管尼采痛斥反猶太主義,但他的妹妹伊麗莎白·福斯特-尼采卻持鼓勵態度,嫁給了一名反猶太主義的領袖,并與希特勒成為了朋友。這種偏見似乎極度地激怒了本雅明,以至于在他1934年的一次墨司卡林體驗中反映了出來:


“從福斯特宅的縫隙里長出了一簇簇的頭發。福斯特宅:(她[伊麗莎白·福斯特-尼采]把尼采檔案館改建成了一座‘福斯特宅’[德語字面意為林務員小屋])福斯特宅是由紅石鑄起的。我是一根欄桿,是一根堅硬頑固的支柱。但它已不再是圖騰柱——只是一個令人反感的復制品。羚羊的腳或是魔鬼的馬蹄:陰道的象征。”


1940年,本雅明在試圖逃離納粹政權時去世,死因很可能是嗎啡過量自殺。與此同時,在法國,另一位哲學家——本雅明對他只有滿腔怒火——正在巴黎以知識分子和德軍上尉的身份閑逛、社交:他就是恩斯特·榮格爾(Ernst Jünger)。



恩斯特·榮格爾(1895—1998)



榮格爾之所以進入公眾視野,是因為他出版了記述一戰服役經歷的回憶錄文集,一般認為,這些回憶錄是對暴力的頌揚。如前文所述,他因表現勇武、能力超群受勛,后來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然而,榮格爾兩次拒絕了納粹帝國議會的席位,并且他與施陶芬貝格(Stauffenberg)用炸彈刺殺希特勒的計劃有一定的聯系——榮格爾或許認為這位獨裁者有些過分左傾了。


參加過國家社會主義運動的哲學家海德格爾稱榮格爾是“尼采真正的繼承人”。毫無疑問,他確實繼承了尼采對藥物的追求。1970年,榮格爾出版了《近似者:藥物與迷醉》(Ann?herungen: Drogen und Rausch)一書,他在書中創造了腦航員一詞:迷幻劑世界的宇航員,精神宇宙的探索者。這部作品雖然有瑞典語譯本,但仍未以英文出版。


艾伯特·霍夫曼是榮格爾的朋友,他在著作《LSD:我那惹是生非的孩子》(LSD: My Problem Child)中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來寫榮格爾。榮格爾與海德格爾和霍夫曼之間都保持著信件來往。在其中一封寫給化學家霍夫曼的信中,榮格爾談到了迷幻體驗的價值之一:


“最讓我感興趣的是這些[迷幻劑]物質與生產力之間的關系。然而,根據我個人的經驗,創造性的成就需要警醒的意識,但它會在毒品的影響下減弱。但另一方面,概念的形成很重要,而人在藥物影響下獲得的洞見確實無法在其他狀態下得到。”


在十多年后寫給霍夫曼的另一封信中,榮格爾寫道:


“這些事情只能在小圈子里嘗試。我不能同意赫胥黎的想法,即可以在這里將超越的可能性賦予群眾。誠然,如果我們認真對待這個問題,那么(會意識到)它所涉及的并非安慰性質的小說,而是現實。”


霍夫曼和榮格爾曾多次一起服用LSD和裸蓋菇素。看起來,這種體驗對于榮格爾來說有著更深刻、真實的一面,它觸及了精神的、形而上的、末世論的事物。霍夫曼講述了這樣一次經歷:


“之后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恩斯特·榮格爾一起進入精神宇宙——仍是通過LSD——把我們帶到了離日常意識很遙遠的地方。我們離終極之門很近了。當然,按照恩斯特·榮格爾的說法,這扇門事實上只會在從此世到來世的劇烈轉變過程中為我們打開。”



奧克塔維奧·帕斯(Octavio Paz, 1914—1998)



有趣的是,迷幻體驗并不一定使人確立左翼、自由主義或新紀元主義的世界觀。榮格爾是這一理論的反例。另一位尼采的追隨者,同為腦航員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奧克塔維奧·帕斯,也與這種世界觀保持了距離;他在服用迷幻劑后產生了一種更虛無主義的宇宙觀:


“西方文化的看法是不健康的——是道德的。道德是龐然的隔絕者,龐然的分離者,把人分割成兩半。回歸視野的統一,就是調和肉體、靈魂和世界。[迷幻劑]藥物是虛無主義的:它們破壞了一切價值觀,徹底顛覆了我們的一切觀念:善與惡,正義與不正義,被允許的和被禁止的。”



赫伯特·馬爾庫塞(Herbert Marcuse, 1898—1979)


法蘭克福學派的理論家赫伯特·馬爾庫塞同樣認為迷幻體驗可以顛覆我們的價值觀。然而,馬爾庫塞回歸了左翼陣營,他在《論解放》(An Essay on Liberation, 1969)中指出,這種顛覆之所以重要,不是因為它引向對道德的拒絕,而是因為它引向對資本主義的拒絕:


“一個成熟的社會將同樣的感知媒介強加于它的所有成員……”

“這種‘旅途’(譯者注:trip,指一次吸毒體驗)包含了成熟社會所塑造的自我的解體——一種人為的、短暫的解體。但是,這種人為、‘私人’的解放以一種扭曲的方式預示著社會解放之迫切:革命必須同時也是感知的革命,與社會的物質和精神重建相伴而生,創造出新的審美環境。”

“需要這樣一場感知的革命,需要一套新的感官系統——這種認知也許就是迷幻劑旅途中所找尋的真理核心。”


馬爾庫塞繼續指出,如果迷幻劑帶來的“人造天堂”會消除沖破資本主義框架的革命所必需的沖動和理智,那么這種通過迷幻劑進行的知覺重置就是有害的。



讓-保羅·薩特(1905—1980)



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讓-保羅·薩特之所以走上哲學之路,是受到了柏格森作品的啟發。1935年,薩特決定注射一針墨司卡林,以更好地理解意識,希望從中獲得靈感。這段經歷為他的著作《論想象:心理學批判》(Imagination: A Psychological Critique, 1936)提供了素材,還讓他寫出了以迷幻意象為特點的小說《惡心》(Nausea, 1938),該書使他聲名遠揚。然而,對薩特來說,這次注射墨司卡林的經歷是有代價的,一份恐怖的代價:


“鑒于我是和拉加什(Daniel Lagache)一起做的這次實驗,他是個相當陰郁的人,對我說,‘它對你的影響是可怕的!’最后我(果真)看到了各種各樣不愉快的畫面。我第一次服用墨司卡林是在一間半點著燈的房間里,里面所有的物體都根據真實的視角改變了形狀。……有一把雨傘掛在衣帽架上,我覺得它是一只禿鷲。傘布的部分變成了翅膀,還有脖子和喙似的東西。我看到的就是那樣的。……我在離開的時候也看到了奇怪的幻象。我把一個男人看成了癩蛤蟆,在街上跑。最后,當我回到盧昂的時候,我把海貍(譯者注:指波伏娃)的鞋子看成了一只又大又肥的蒼蠅。……我立刻預見到這一切正在把我引向慢性幻覺精神病——雖然我不明白為什么。”


這一妄想癥在薩特體驗墨司卡林之后持續了數周,瑞典腦航員帕特里克·倫德伯格(Patrick Lundborg, 1967—2014)是這樣描述的:


“在[服用墨司卡林后的]幾個星期里,他一直認為自己正被巨型龍蝦追逐。在不那么恐懼的時刻,薩特明白了超大龍蝦并不是真的,但這一洞見并沒有給他帶來安慰,因為這似乎意味著他快瘋了。”



米歇爾·福柯(1926—1984)



另一位致力于尼采權力觀的法國自由思想家是米歇爾·福柯。他從迷幻劑中獲得靈感,但很少寫到它們。一個例外是福柯1970年的文章《哲學劇場》(”Theatrum Philosophicum”),其中在談論德勒茲的《意義的邏輯》(The Logic of Sense)時提及了LSD和鴉片。福柯寫道:


“我們可以很容易地看到LSD是如何顛倒病態幽默、愚蠢和思想之間的關系的:它一消除‘類別’那至高無上的地位,就撕裂了它的冷漠的根基,瓦解了愚蠢的陰郁啞劇;它不僅將這單一、無類別的大團事物呈現成斑駁、可移動、不對稱、去中心化、螺旋狀、產生回響的,而且使它在每一個瞬間都作為一群幻象事件出現。”


在福柯因艾滋病逝世的兩年前,他表達了對寫作以下內容的興趣:


“對西方的毒品文化和毒品在西方作為一種文化進行研究……這與西方的藝術生活密切相關。”


不幸的是,這項研究從未開始。與此同時,他的友人吉爾·德勒茲(Gilles Deleuze, 1925—1995)和菲力克斯·迦塔利(Félix Guattari, 1930—1992)雖然也參與對迷幻劑的討論,經常提及詩人亨利·米肖(Henri Michaux, 1899—1984)對墨司卡林的使用,但他們對于迷幻劑的價值抱持著些許輕蔑的態度,例如,從他們的著作《千高原》(A Thousand Plateus)中可以看出這點。這種悲觀情緒與發明迷幻劑(psychedelic)一詞的精神病學家漢弗萊·奧斯蒙德(Humphrey Osmond, 1917—2004)所設想的樂觀的墨司卡林項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外察項目(Outsight)


外察項目是迷幻文化歷史上最偉大的事件——不過它從未成真。這個項目是由漢弗萊·奧斯蒙德、神經哲學家約翰·斯邁西斯(John Smythies)和作家阿道司·赫胥黎在20世紀50年代策劃的。正如奧斯蒙德所概述的那樣,項目的目的是收集“50到100個哲學、文學和科學界的著名學者服用墨司卡林后,對其體驗的個人反思”。這些知名的知識分子包括布洛德、艾耶爾(A. J. Ayer)、普賴斯(H. H. Price)、杜卡斯(J. C. Ducasse)、吉爾伯特·賴爾(Gilbert Ryle)、卡爾·榮格、愛因斯坦和小說家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這些大人物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但遺憾的是,外察項目的資金從未獲得批準——組織者將所遭到的拒絕部分歸咎于當時保守的還原主義。


很不幸的是,第一波迷幻文化浪潮興起的同時,心靈哲學正處于最簡化的階段。也就是說,當時西方知識分子在語言哲學和心理學理論的刺激下,青睞這樣一種觀點,它把心靈簡化為僅僅是語言錯亂、語言功能、實在的行為或實體的身份。如果我們今天重新提出外察項目,用我們不那么簡化、多樣的理論來解釋思維—物質關系——叔本華稱之為“世界結”(world-knot)——那么也許更有可能會拿到資金。



末世論(Eschaton)


迷幻體驗以不同的方式影響了不同的哲學家。它那多面、反常、陌生、令人敬畏,有時甚至是可怕的本性并不容易分析。事實上,它往往突破了可以用以進行分析的現象學標準。但也因此,這種新奇的現象可以被看作是現象學工具箱的擴展,而不僅僅是一種需要用哲學的漠視來對待的神秘異常現象。正如懷特海強調的那樣:


“偉大體驗的本質是對未知、未經體驗的滲透……。如果你喜歡這種說法的話,那么可說哲學是神秘主義的。因為神秘主義是對還未付諸言語的深處的直接洞察。但是哲學的目的是使神秘主義合理化:不是通過將它解釋成不值一提的事物,而是通過引進新穎的、理性協調過的語言描述。



文/Peter Sj?stedt-H

譯/苦山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highexistence.com/hidden-psychedelic-influence-philosophy-plato-nietzsche-psychonauts-thoughts/

本文基于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苦山在利維坦發布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鮮為人知的哲學迷幻史

圖文簡介

縱觀人類歷史,迷幻藥物在醫學與宗教上有相當長的使用歷史,近些年在西方也被嘗試使用在治療憂郁癥、藥物成癮、叢集性頭痛等疾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