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達醫曉護 的第 2210 篇文章
老趙是我們醫院內分泌科的臨床專家。非常特別,怎么說呢?像醫療界的“福爾摩斯”,他對“診病”的有種直覺和敏銳,不能不說,有點——神奇。 老趙非常“牛“,見沒見過的病他常常能夠通過分析找到線索,尋到病因,醫院里有不少關于他診病的傳說,他也是我們這些后輩們的“活參考書”。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對“疾病”有點“癡”,一遇難病、怪病,他興趣盎然,常常一個請求“趙主任,我們有個疑難病人能不能幫我們看看”,他就帶著幾分向往欣欣然地來解題了。 看!說曹操,曹操到!哪有難病哪有他! 話說那天,我在門診遇到一對母女。母女兩人都斯文優雅,亭亭玉立。患者就是20歲的女兒。女孩在國外讀大學,暑假回來貼心的媽媽幫她安排了一次全面體檢。這體檢的項目中有一項“頭顱CT”,就是用影像學檢查顱內組織是否正常。檢查結果一出來,可把母女嚇了一大跳:“顱內多發鈣化”!這種情況非常罕見。古靈精怪、成績優異的女孩怎么會有腦組織鈣化?這發展下去是要癡呆的節奏!心急如焚的母女倆在當地進行了其他檢查,這結果高高低低,各種箭頭,當地醫生也非常迷惑,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一邊聽著母女倆的故事,一邊仔細看化驗單,姑娘的核心問題是:血鈣低,血磷高,甲狀旁腺激素高了好幾倍。 甲狀旁腺激素是人體內調節鈣磷代謝的主要激素,主要功能是讓骨骼中的鈣跑進血液,保證我們的血鈣濃度。當甲狀旁腺激素增高時,會有更多的鈣從骨骼中轉移入血,造成高血鈣、低血磷。這個女孩的情況恰恰相反,雖然有超級多的甲狀旁腺激素,但血鈣卻明顯偏低。 我百思不解,非常迷惑,立即給我的“參考書”打電話,“趙主任:我在門診,遇到一個低血鈣的患者,很奇怪,您能不能幫我來指導一下?” 老趙接到電話,爽快地答應了。少頃,就見五短身材的他氣喘吁吁地跑來。他一坐定,就開始詳細地詢問病史,仔細閱讀各項檢查報告,態度嚴肅認真。母女倆看到老趙沉著冷靜、也安下心來。我在旁邊暗自思量,“我剛剛也問了半天,這女孩沒有任何癥狀,就是體檢發現這一堆異常,下一步診療該從何入手?” 這會兒老趙正盯著化驗單,眉頭緊鎖。他突然抬起頭,問女孩:“你的第4、第5腳趾是不是比較短”?這沒來由的一句問話讓母女兩人和我都吃了一驚。“這個倒是沒注意”,媽媽接了話,“孩子從出生起就和同齡人都差不多”。 接著,我們四雙眼睛不約而同齊刷刷望向女孩的雙足,女孩穿著雙露趾涼鞋。果然,第4、第5腳趾明顯要較前三個腳趾短。因為不影響活動,從出生起誰都沒注意過。母女倆把目光從腳趾轉向老趙,眼神中有驚訝、有疑問、有敬佩。 老趙果斷的說:“是假性甲狀旁腺功能減退癥。” 看著一臉疑惑的我們仨,老趙開始給我們講起激素的故事。這激素發揮作用都需要和它的受體結合,這個過程就仿佛一把鑰匙開了鎖,打開一條通道。如果只有鑰匙,鎖壞了,還是打不開。假性甲旁減,就是甲狀旁腺激素的受體有異常,再多的激素也打不開銹掉的鎖,實現不了激素該實現的作用。患者就會表現出激素明顯減少的結果:低血鈣。可是如果檢查激素,又多的很。這種情況長期持續,結果是“轉移性鈣化”,在血管、腦組織容易出現,患者以后的日子會有很多困難。及時發現,糾正血鈣,就會阻斷不該發生的鈣化,人生一樣可以充滿陽光。 “可是,趙主任,這和患者的腳趾頭有什么關系?”我一臉疑惑地問。老趙悠悠地說:“這種疾病可以伴有一些先天性發育缺陷,最常見的就是短指和足趾畸形,一般都發生在第四五掌骨或者跖骨。” “哦!原來如此!”我心中的崇拜之意立刻油然而生。母女倆更是把信任和崇敬的目光投向這位料病如神的老趙。 后來,老趙還特意謝謝我叫他來,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假性甲旁減的病人。 Sometimes, 會覺得老趙診斷疾病的時候如有神助,能夠很快抓住問題的關鍵點,找到突破口。當然,誰都知道,這背后的支持一定是豐富的醫學知識和縝密的臨床思維。 作者:同濟大學附屬同濟醫院內分泌科 李穎 副主任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