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馬不任騎,菟[tù]絲不任織,既非中野華,無堪麇[jūn]?[jiā]食。

這首詩名為《詠鹿蔥》,作者是南朝的沈約。是梁武帝手下的開國重臣。梁武帝認為他不夠穩重,不把實權交到他手上。沈約很不開心,借鹿蔥Lycoris squamigera)這種植物來表達自己受不到重用——我的boss認為我不堪大用,就像鹿蔥不配給鹿吃一樣。

怨念草?宜男草?

因為沈約留下的典故,后人自比鹿蔥的詩詞還有不少,說明鹿蔥在古代文人心目中有不低的地位。比如元代陸文圭的《鹿蔥》:

丹葩信不類蘋蒿[hāo],雨后常抽綠玉條。此草豈宜充鹿食,瘦莖卻比沈郎腰。

所謂“蘋”、“蒿”都是《詩經》中提到的,鹿所食的植物,這里說鹿蔥與它們不一樣,也是指“鹿蔥不配給鹿吃”的意思。“沈郎腰”講的是沈約晚年得罪了梁武帝,心理壓力很大,消瘦得厲害。由此可見,天下的老板都讓員工心驚肉跳的。

不過,鹿蔥之所以叫“鹿蔥”,就是因為古人認為它是鹿喜歡的食物,清代的園藝學著作《花鏡》中就提到鹿蔥“因鹿喜食故名”。“蔥”字是因為葉片氣味辛辣類似蔥。所以沈約說鹿蔥不配給鹿吃,其實是反語,人家明明就是給鹿吃的草嘛!

不過鹿蔥除了“鹿蔥”這個表面文雅實則直接的名字之外,還擁有一個更接地氣的別名“宜男花”。西晉文學家嵇含的《宜男花賦序》寫到“宜男花者,荊楚之俗,號曰‘鹿蔥’” 古時候,湖北及周邊一帶地區的人相信,孕婦佩戴了鹿蔥就會生男孩。因為傳說有這種超能力,再加上清新又秀麗的外觀,鹿蔥又吸引了不少古人的注意。連三國時期有名的文學“大V”曹植,都寫過《宜男花頌》來贊美鹿蔥。

是誰冒充“宜男”的臉?

以前的人們對于很多外貌相近的花都有些“臉盲”。很長時間“鹿蔥”都被和“萱草”混為一談。雖然在今天,萱草(Hemerocallis fulva)的名聲不太響亮,還比不上它的親戚黃花菜(H. citrina),但古代萱草可是植物中的“網紅”。傳說萱草能讓人忘記憂愁,還是母親的象征花,古人主張孝道,萱草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起來。因為古人混淆了鹿蔥和萱草,甚至還有人認為,萱草就是能讓人生男孩的“宜男”。

到了清朝,人們漸漸學會了區分這兩者,比如《南越筆記》的作者李調元,依據各種古籍中對鹿蔥與萱草的記載進行對比,寫下了“鹿蔥與萱草為二種矣”的結論。但萱草的“宜男”名聲仍舊存在。中國畫里常見的一個吉祥主題,《宜男多子圖》,象征多子的是種子很多的石榴,象征宜男的就是萱草。《仙劍奇俠傳3》里的人物紫萱,名字取自萱草的別名,她的劇情詩里有“宜男不忍佩”一句,顯然也是說萱草是“宜男”的。

花葉不相見的不止“彼岸花”

現在萱草成了非常常見的栽培花卉,培育出了各種花大色艷的品種,和鹿蔥的外形差距越來越大,已經基本不會有人把它們弄混了。但是因為園林植物的運用范圍的擴大,又開始有新的植物和它混成一團了,最常被弄混的是同為石蒜科石蒜屬的“換錦花”(L. sprengeri)。

《南越筆記》記載,換錦花“葉似水仙,冬生至夏而落”,葉落后才開花。“葉落而花,花落而葉,故曰‘換錦’,花與葉兩不相見也”。說到花葉不相見,你很可能會覺得“似曾相識”。花葉不相見的植物,最著名的就是“彼岸花”石蒜(L. radiata)了。其實石蒜科的許多成員都有夏末秋初開花花落之后長葉的習性,不過只有換錦花有幸直接用這個特性作為名字。鹿蔥也是如此,不過鹿蔥長葉比較早,在秋天就開始長葉了。

光看花朵圖片,換錦花和鹿蔥確實十分相似,不過,如果是實物就在眼前的話,區別就很容易了。鹿蔥的花被裂片(花瓣)長度在7厘米左右,而換錦花只有4厘米左右,大小差了近一倍。

只能靠圖片分辨的時候,就只能注意一些不明顯的特征了。鹿蔥的花瓣邊緣較皺縮不平整,顏色是均勻的淡紫紅色,換錦花的花瓣邊緣則光滑平整、末端常常沾染有淡淡的藍色,好像加了色差濾鏡一樣。

認花不易,佛系就好

石蒜科是一個“多聚多散、飽經磨難” 的家族,這意思是說,植物學家對于這一類植物的分類,老是達不成一致意見,歷經好幾次分分合合。現在的石蒜科下除了有各類石蒜、水仙和蔥蒜,還有平時常見的園藝植物朱頂紅(Hippeastrum rutilum)和文殊蘭(Crinum asiaticum)。

這個科的很多特征和百合科、鳶尾科相似,特別是花型,所以經常有人將它們搞錯歸屬。新進坑的植物狗,也經常被它們搞得焦頭爛額,最后只能不求甚解隨緣就好_(:з」∠)_

不考慮這些專業性的東西,光看外觀,石蒜科的花大都是很好看的,特別是鹿蔥所在的石蒜屬,各個都是高顏值,再加上“花葉不相見”的獨特個性,征服了不少賞花人。

本文是物種日歷第5年第363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歷作者@ArcherEmiya。

這種花,寄托了社畜對boss的怨念

圖文簡介

野馬不任騎,菟[tù]絲不任織,既非中野華,無堪麇[jūn]?[jiā]食。這首詩名為《詠鹿蔥》,作者是南朝的沈約。是梁武帝手下的開國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