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明使者
睜開雙眼，白光刺入目中，沿著神經之路，卷起三分痛感，終是抵達虛無之所，令我下意識閉起了眼。
對時間的流逝我難以測量，光線趨于柔和后，我再次睜眼，入目的依舊為白色天地。稍一緩神而看，卻原是白色的墻壁，但那白并非本色，而是墻體所發的光線。
頭有些暈眩，并閃現痛感。肌肉酸痛乏力，但皮膚下的觸感神經依舊敏銳：身無寸縷，躺在堅硬的平面上，身下所鋪、身上所覆，皆為略有柔性的物體。
目光恍惚間，隱見身上覆著的是層白布單，一種怪異的想法浮現，“是……太平間嗎？”幾個音節于唇舌的蠕動中躍出。
“你已經醒了嗎？”響起一個平靜的男聲。
我辨別著聲音的源頭，扭頭看到一個白褂男子，將焦點集中，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你比我們預計的時間提早很多，一些物品仍未準備好。你先休息一下，不要亂動，身體可虛弱的很。”那男子面帶笑容，聲音柔和。
“你們……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等一下……我——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誰?”隨著意識的回歸，聲音更加清晰，但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與頭痛的加劇有無聯系。
身處此境吧，本以為自己會驚惶、或者是恐懼、會好奇、亦或生氣……什么情緒都不奇怪，但——我心靜如水，不，是如石。
這不正常！我的理智告訴自己。
我竟然無法產生任何情緒！片刻后，一絲恐懼如閃電擊穿黑夜，縱然短暫，卻震驚百里，一切、蠢蠢欲動。我竟有些興奮，恐懼中的興奮。沒錯，情緒！此刻我最需要的、足以證明自己、一個活生生的人的證據！
喜悅中，我猛然要坐起，卻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早按住我的肩膀，“都說了要躺好休息，怎么又亂動?”是那個男人，他的聲音平靜。
或許是我用力過度，血沖入腦，引發一陣頭疼，這使我有些惱怒，大聲道：“你還沒有回答我！”
男人面帶微笑，似乎并不生氣，“不要心急 許多人和你一樣，很快就好了。”
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如此暴躁。我正想道歉，卻注意到他的笑容，一種熟悉的表情，我不知自己為何知道，但——那標準化的笑容、訓練有素、非愉悅而發，再一次勾動我的怒意。但那火焰在噴涌之際化作陣陣煙氣，似乎從我頭頂冒出，怒意隨之消散，心中只余一片平和。連我都驚詫于自己情緒的變化無常，“那么，”我語氣平靜，“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嗎？”
男人恍然，“看我這記性，你叫我李醫生便可，我是你臨時的喚醒醫生，之所以是‘臨時’，是因為我也是臨時接到的任務。這不，我才到便見你醒了過來，還蠻令人意外——這速度快于大多數人。”
他的話我聽不懂，頭似乎更痛了，我有些擔心，“頭好痛……這是怎么回事?”
“頭痛發燒，這些都是正常的副作用，很快就好了。”醫生如是道。
“發燒?”我下意識摸頭，才發現頭部熱度非常，先前竟是未曾意識到，“唔……冬眠……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醫生一點頭，“這是一種令人體進入動物冬眠狀態的技術，可以將人體代謝活動速率降到最低，使人處于假死狀態，并將生命延至最長。冬眠技術一般運用于富有的絕癥患者身上，在對未來醫學水平預期良好的情況下，進入冬眠，尋求治療。此外也有一些其他情況，我在這里就不贅述了。”
我心中有些不耐煩，“我指的是我這怎么回事！”
“你……唔……”他一直盯著我，叫我實在不自在。
“不要這么看著我！”我喊到。我的火氣很大 不過，我很快注意到他的眼睛焦點不在我身上。
“不要生氣，”男人此次真的看向我，“我剛才是在調取你的資料。我視網膜上的微型計算機可以調取本醫院病人的資料，尤其是冬眠人員的信息，但是——我無法取得你的相關信息……就像你不存在一樣……好奇怪。”他的聲音中帶著疑惑。
“如此看來，我的身份是個迷了?”我心中也不知是個什么感覺，失落也有、憤怒亦有、不過更多的是一些好奇，這使我更加頭痛。
“還好嗎？”醫生注意到我的不適，“你的食物未到，不如先來杯水吧。”
我未曾注意到他如何做的，但看向他時，一杯白水已是端來。
“我不渴，也不餓。”我的語氣有些冷淡，但并非氣話，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類似的感覺。
醫生一愣，但笑容不改，“也好。”說著將杯舉至唇邊，微飲一口。
在我注視下——一切如此詭異——醫生的手猶未放下，笑容卻已僵硬，在頭部快速的幾下抖動中，嘴角上揚至可怖的角度——非人類所能及。
此情此景，我已喪失恐懼的能力 腦中一片空白，楞在當場。當我不知所措，一個溫和的男性聲音響起，“抱歉，讓您受到了驚嚇。”
我回過神，尋找著聲源，“什么人?”我已較為冷靜。
“您好，您正在參與本院的一項實驗，很抱歉未能事先說明，這也是為確保結論的準確性。”
“實驗?什么東西！我……我又為什么會失憶！”我怒不可遏，厭惡這種被人玩弄的感覺。
“希望您冷靜一下，我會告訴您前因后果。自古以來，‘人是誰’一直是個難解的問題，雖有很多回答，但總難令人滿意。我認為，是因為我們太過于狹隘……何不換一種方法?基于此，‘人腦四部曲計劃’應運而生。我決定用機器人——一個不錯的主體，當然智能機器人的存在仍然是秘密。”
我正聽著不耐煩 卻被他最后一句吸引，隱約感到后面與我有莫大關聯，緊張之下，感到一陣暈眩。
“怎么，你不舒服嗎？”那聲音很是關切。
“嗯……還好……這不是正常的嗎？”
“……對……那個醫生，我稱之為‘人腦一號’，也就是計劃中的第一個步驟：具有自我意識的機器人——自以為是人類——與人類行為何異。第二步：令其得知真相，觀測其應對。不過……以目前情況而言 第一步也難以進行。”
未提及我的事情，令我心急，頭一陣劇痛，身體的力量竟被瞬間抽離，再無力說話。
“怎么，依舊在進行你的實驗嗎？”一個清麗的女聲響起，語氣不善。
“我們部門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插手?”先前的聲音很是冷淡。
一陣靜默，女聲又起，“進展不順啊？一號情緒反應異常，你至今沒有解決，上面已經沒有耐心了。”
片刻后，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我可沒有告訴你，他是一個機器人。”
“什么！莫非……對照實驗……第三步，重復第一、二步，但……對象是……人類！這種事情上面怎么壓住?我……我要舉報你！”女聲已是失控 在一陣腳步聲后，四周陷入寂靜。
我心中驚疑不定，意識卻逐漸模糊，眼前一片黑暗，即將昏迷前，一個瘋狂的聲音，似遠似近，沖入雙耳，“哈哈哈……機器人……人類?我何時說，你是人類?哈哈哈……這些笨蛋！這已經是最后的一步……差一點就……”
他是否還在說話?我不知道。此刻，黑暗、吞噬天地，虛無、已成永恒。

【小說】"人腦"四部曲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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