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萬楊

太陽好刺眼,我的頭好痛。
現在幾點了?我掙扎著轉頭看鬧鐘,上面顯示的是10點15,我猛地坐起身,心想:糟了,已經這么晚了。
頂著昏沉沉的頭,我掙扎著洗涮好,換上衣服,提著包出了門。

自從上次突然在辦公室暈倒,住院半個月之后,我就時不時的頭疼。
想到這兒就想起我前妻,她還真絕情,都不來看我,她可能早就已經不想理我了。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我們也沒孩子,跟她確實也沒什么好說的。我現在在公司附近租了套房子,生活變得簡單了,也變得悠閑了。

我揉了揉腦袋,抬手看看表,想著這么晚了該想個什么樣的借口跟老板解釋。
一看時間,10點15。

我停下腳步,拍了拍手表,怎么停了?
我掏出手機,點亮屏幕一看,10點15。
我懵了,這是怎么回事。我抬頭四處看,想找個路人問下時間。這才發現,目力所及的地方,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輛車。而周圍也靜的讓人覺得恐怖。
我徹底傻眼了:這,這幾條街就我一個人?

這不可能,我加快腳步,一連走過幾條街道,卻仍然沒有看到一個人、一輛車。
直到走到我公司所在的大樓前。我呆呆地愣在那里,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廳,干咽著口水。
我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覺得還有什么不對,是什么呢?
哦,對了,是風,是沒有風。我感覺不到有哪怕是一丁點的風,甚至路邊樹上的樹葉也全都一動不動。

我快步走進大樓,坐電梯到辦公室。一樣,辦公室里一個人都沒有。

我踉踉蹌蹌地走出大樓,不知所措地站在大街上,看著四周陽光明媚卻又詭異非常的景象。
遠處的天空一閃,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發光,或是在反光,而且是好大一片,一直連到地上。
我顧不得其他,朝那個方向走去。
那地方看起來并不遠,但我卻走了好長時間。中途我又看到那邊閃了幾下,但說不清到底還離我有多少距離。
我就這么一直走,走得我兩腿都開始發麻。
突然,我被前方什么東西推了一下,后退了一步。我摸索著向前,明顯感覺到什么東西在阻擋我,讓我無法繼續向前走,但眼前又什么都沒有。
我伸手試著往前推,但根本推不出多遠,很快就被彈了回來。我試著往左右試探,但都無功而返。我喘著氣,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是夢,這一定是夢。
我對自己說。
我擼起袖子,對著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口。
好痛,我松開口,胳膊上出現兩排牙印,甚至還滲出了血。

我跌坐在地上,腦子里一團亂麻。
我想,是個很深的夢?那我就從樓上跳下來,看醒不醒。

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先生,這只是個意外。”
我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快速地環顧四周,但沒有看到一個人。

那聲音又說:“不用看了,我不在那里,你只能聽到我。”
我喘著氣,急切地說道:“你是什么人?我在什么地方?”
那聲音說:“我不是人。你就在你所在的地方。”
我氣憤地說道:“你在胡扯什么?其他人呢?”
那聲音說:“他們本來就不存在,這里本來就只有你。”
我更氣了:“我明明昨天還看到他們,看到我老板,同事,飯店的服務員,零售店的收銀員,路上那么多的行人,那么多的車……。”
那聲音說:“那都是我們造的。”
我不屑地說道:“怎么可能?有些人我很熟悉了,你以為隨便造一個就能騙過我?或者你是要跟我說從我一出生就被你們囚禁起來了?”
那聲音說:“我們當然沒有在你一出生就把你帶到這;至于你說那些人你很熟悉,騙不到你,我無法認同,因為我們已經做到了。你真的了解那些人么?你了解你的老板?你了解你的同事?那些飯店的服務員、收銀員,你除了和她們說你好再見,今天天氣如何什么的,你還了解他們什么?至于路人,我不用多說了吧?”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聲音繼續說:“你跟你的同事都是泛泛之交,最近幾年的生活半徑也很小,對你來說外邊的世界最主要的信息來源都是電視和網絡。對我們來說,你是一個很好的樣本。我們模擬出你周邊的環境和身邊的人,我們也把地球上真實的信息以電視和網絡的方式讓你獲得。讓你覺得你還活著。”
我氣憤地說道:“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還有,你們是什么?”
那聲音說:“反正我們和你們不是同種族的,說了你也不明白。另外,要不是我們,你其實已經死了,我們是在延續你的生命。”
我冷哼一聲:“把我囚禁在這個虛假的地方也叫延續我的生命?”
那聲音說:“你可以說這個地方是虛假的,但這么長時間你也不沒發現么?那對你來說,這個地方真的是虛假的么?”
我斬釘截鐵地說:“當然!”
那聲音說:“那你知道你是什么時候到這里的么?”
我一愣,我是什么時候來的?我完全不知道,但我不能讓他得逞,我是什么時候來的?對了,一定是我在辦公室暈倒那次。
我馬上說:“有什么的,你這么一說我就知道了,就是我在辦公室暈倒那次。”
那聲音說:“不是的。你搬過來一年之后,你家里煤氣泄漏,那時你本來就要死了。至于那次辦公室暈倒,是我們的系統出現了問題,這次的意外也是系統問題。”
我不服氣地說:“現在你想怎么說都行。”
那聲音說:“我沒有必要騙你。你也不必生氣,像你這樣被我們帶來的人,絕大多數都不會察覺自己周遭的變化,很多人到最后腦細胞老化而死都不知道。當然,在我們研究的初期,我們選擇樣本的經驗有限,樣本里有人產生過疑問,畢竟我們的系統對世界的模擬并不十全十美,那些對某個或某些人有發自內心的愛的人;或者熱愛某件事,喜歡專研的人,會發現我們系統的漏洞。你知道么,第一個發現我們系統問題的人是一個喜歡種花的人,我們本以為他是個自我孤立的人,因為他根本沒什么朋友,但他從花的生長規律中發現了我們系統的破綻。不過,像你這樣對外界感知粗糙的人是不可能察覺到什么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有很多人類在你們的囚禁之下?”
那聲音說:“當然了。而且我相信會越來越多。現在隨著你們人類信息科技的發展,人類社會中自我孤立的人,或者有自我孤立傾向的人越來越多。我想你也看到了,有多少人不去跟就在他面前的人交流,卻不停地刷著手機?有多少人和以前熟人的聯系方式變得只有郵件和短信,連電話都很少打?又有多少人,對現實中的其他人漠視,卻在網絡里叫囂、謾罵,以及假惺惺地關心?你們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把自己鎖在一個范圍內卻渾然不知。而你們的下一代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有多少小孩小小年紀就已經對什么事情都沒有渴望了,對任何事情,甚至是自己的未來只會說‘隨便’。這樣發展下去,像你這樣完全把自己限制在一個牢籠里的完美樣本只會越來越多。制造這個牢籠的不是我們,而恰恰是你們自己。”
我感覺腦子嗡嗡響,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聲音繼續說道:“我本來并不想和你對話,但你已經出現了自殘的行為。雖然我們只保留了你的腦子,但為了讓你感覺真實,我們讓這個模擬出身體的機能和你的腦子對接,所以,你要是在這里自殺,你的腦子就真的死了。現在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是活是死你自己做決定吧。再見。”

我木然的呆在那里,不知道我是該這樣活下去,還是該結束自己的生命,又或者我本就早已死了,甚至比我煤氣中毒時還早。

【小說】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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