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梁啟超等聯合百余舉人上書,請廢八股取士之制。參加會試的近萬名舉人,“聞啟超等此舉,嫉之如不共戴天之仇,遍播謠言,幾被毆擊”。這一事件的發生表明
  A.廢八股斷送讀書人政治前途   B.改制缺乏廣泛的社會基礎
  C.知識分子在政治上極為保守   D.新舊學之間矛盾不可調和
  答案:B
  (2013新課標高考全國I卷文綜 歷史部分第29題)
  第一章 轉校生
  “如果說高考是過獨木橋,我們就是沖鋒舟——以最高效的方式帶你直達彼岸。”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微笑著說。他右手輕輕一揮,幻燈片翻過一頁。
  這是一個擁擠不堪的會議室。窗簾都仔細的封閉著,陰暗的房間里有些沉悶,空氣中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汗漬和劣質香水的味道。投影儀發出嗡嗡的鳴響,在前方的幕布上投射出一團微光。
  “2031年,全國文科狀元和理科狀元都來自我校。2032年,再出一個理科狀元。2033年,理科全國前十我校有四個。最近五年,一本升學率逐年上升,去年達到百分之九十二,為全國最高。可以這么說,進入我們學校,就等于跨過了重點大學的門檻。”
  沉重的呼吸聲。
  “我們有最科學的管理方法,為學生提供最健康的食譜,最好的學習氛圍,全國最優秀、最有經驗的教學名師。所有的學生,在我們學校,將得到最適合他自己的學習資源,我們為每個人提供特別設計的輔導套餐。每周一次的健康檢查保證學生的身體處于最佳狀態。阿爾法波調節下的宿舍,讓孩子在幾分鐘內進入深度睡眠。專業的心理調節師將在學生出現心理波動時及時介入,讓學生保持積極樂觀的學習態度。……”
  一口氣說了十幾分鐘,男子才停頓了下來,喘了口氣。他始終保持微笑,說話時口齒流利,充滿自信。用最簡潔的語言穿透對方的內心。這是一種天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具有這種才能。看著下面一個個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女,他挺直了身軀,像布告一樣的大聲說道:“選擇‘新希望’,就是選擇了輝煌的未來,為了你們的孩子,請做出正確的選擇!”
  很快,一疊疊整齊的合同就擺在了家長們的面前。
  1
  聽這群老頭對著課本和黑板嘮叨幾十分鐘純粹是浪費時間。文仔經常這么說。同桌古河深以為然。
  鈴鈴鈴,上課鈴響了,文仔頭也不抬的盯著習題集,奮筆疾書的演算著。鈴鈴鈴,下課鈴響了,文仔右手撐著額頭,皺眉思考著。與他而言,老師的講課聲不過是環境中的本底噪音,完全可以從意識中自動過濾掉。他眼睛從來不看向黑板,卻每次都能考到年級前十。考試之后的班級總結會上,班主任總是自豪地宣布著他的名次,他也只是癟了癟嘴,嘀咕一聲“無聊”。他的大腦構造一定跟我們有巨大區別,古河私下里曾經如此揣測。
  “唉!”文仔突然嘆了一口氣。
  “怎么啦?”古河問他。
  “沒事,這個題出錯了。”
  “嗯,再檢查檢查,什么題能難倒你啊!”
  “不,我說的是出題人錯了。這個題出得不對。”他懶洋洋地說,“你看,”他指著習題冊上的一幅圖,對古河說,“一般來說,題目的已知條件是滿足恰好可以解出答案的需要即可,可是這個題目,可能是因為解答過程比較復雜,出題人便想當然地多給了一些條件,給答題者一些提示。可是他太大意了——他給出了一個多余的條件。這還不算什么,關鍵是這個條件和其他的條件完全無法自洽。換句話說,答題者如果從這個條件入手,解答出來的結果,將和標準答案大相徑庭。”
  古河看著題目,努力地思考著。那是一道物理題,而且是那種需要進行復雜的受力分析的類型。每次看到這種題目,古河就覺得頭疼。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個條件是錯誤的——萬一是別的什么條件錯誤了呢?”
  “不會。從題目的整體來看,出題人要考的,就是滑動摩擦力的計算和連接體問題。除了那個條件以外,其余的每個條件都有機地聯系起來,以拼合成一個完整的解題鏈。這就像在一堆拼圖碎片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塊屬于別的拼圖的小塊。雖然你還沒有拼好這個圖,但直覺上就可以發現這塊碎片有不對勁的地方。”
  我沒有看出任何特別的地方啊,古河嘀咕著說。果然他的腦子和我們不一樣吧!
  文仔是個天才,天才從來不遵守普通人的規則。每天中午12點起床,躺在床上看著空蕩蕩的宿舍發一會兒呆,然后從床下面翻出一袋早餐奶,一邊吸著一邊走向教室。通常是午自習的時間,安靜的教室門口突然出現一道黑影。他趿拉著拖鞋,懶洋洋的站在那里,掃一眼教室里的情況。如果有老師,他就拖長聲音叫一聲“報告”,如果沒有就慢騰騰地踱到自己的座位上,吧唧吧唧的把早餐奶喝完。
  沒有人覺得奇怪,連老師也不會多說什么,只是微笑著看他一眼,有時候還點一點頭,像是在和某個熟人打招呼。
  他是班上的特殊人物。
  他屬于“第一階層”。
  第一階層的宿舍本來是獨立的別墅,就建在學校東面的小河旁邊,但是他并沒有搬過去,仍然和其他人住在7人間的大宿舍里。懶得搬東西,他說,這兒也挺好的。宿舍的人都巴結著他,鞍前馬后的伺候著。古河臉皮比較薄,做這種事情總是慢人一步,到最后便也就放棄了,只是以普通的態度和他相處。文仔對人倒也沒有特別傲氣,只是有點冷漠罷了——第一階層的大多如此。
  有一次,古河坐在床上看書入了神,文仔經過的時候,掃了一眼,略微有些驚訝的問道:“這什么書啊?”
  古河一愣,尷尬的把書合攏,支吾道:“物理書……延伸閱讀材料……”
  “得了吧,”文仔一把搶過他的書,“我又不是管理員。嗯?《月海沉船》,克拉克的?”
  古河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來,心里想著萬一他報告給管理員就完了。可是文仔只是隨便翻了翻,又把書扔了回去。“有時間借我看看。”走的時候,他揮了揮手說。
  第二天,老師便把古河調到他的旁邊,兩人便成了同桌。是他要求的吧,古河想,畢竟他是第一階層的人。第一階層可以獲得很多超然的權利,甚至可以很大程度上影響班主任的決定。從某個意義上說,整個學校是有求于他們的。對于這樣的私立學校來說,他們需要像文仔這樣的尖子生,越多越好。
  但古河從來沒有就此向他求證過,他覺得那很傻。
  之后幾天,古河第一次走進了第一食堂的大門。
  食堂里的人很少,和擁擠不堪的第二食堂完全不同。這里窗明幾凈,空氣中有一股青草的味道。座位是柔軟的沙發,錚亮的棕色皮革表面映出他扭曲變形的臉來。點菜吧,文仔說,我請客。
  古河翻開印制精美的菜單,看著上面貴的離譜的菜品,猶豫著不知道該點什么。動輒幾十績點的價格,幾乎一道菜就會耗盡他一個星期攢出來的學分——也只有第一階層的人才能消費得起了。用學分績點消費這件事,讓古河一度很不適應。來之前,父母給了他一張銀行卡,里面預存了這個學期的生活費。所以到學校以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到處找ATM取款機,可是就算他走遍了學校的各個角落,卻沒有看到任何類似的玩意兒。后來,他到了宿舍,才從室友的口中知道,這里所有的消費,用到的都是一種叫做“績點”的東西。
  “那是什么?”他好奇的問。
  “怎么說呢……大概類似于你的平時成績吧。學校定期會有一些小測驗,根據測驗的分數高低,學生可以獲得或多或少的績點。”
  雖然很不適應,不過古河很快就理解了這種體系。所謂的“績點”,就是這里使用的特有貨幣。而每一次考試,既是對近期學習成果的檢驗,也意味著“工資”的發放。對尖子生們而言,那就是一次獲取學分績點的狂歡,而像古河這種成績中等,甚至略微偏下的學生,就只有守著一點點微薄的績點數,勉力在廉價的第二食堂里混個溫飽了。
  簡單的說,那就是建立在考試成績基礎上的一種貧富分化的機制,學校想借此激勵學生更努力地學習。
  當然,學校決不會讓你因為餓肚子而影響學習。一旦體檢發現有營養不良的狀況,會立刻強制注射身體所需的物質,葡萄糖、維生素、各種微量元素,或者給你一杯黏黏的流質食品,嘗起來像膠水一樣,還帶著一股很沖的味道。他們把它叫做“土飯”。相信我,吃過一次后,你永遠也不會想要吃第二次。
  從某種角度說,這也是一種懲罰機制。
  “你喜歡看科幻?”待兩人坐下后,文仔隨意地問道。
  古河點點頭:“小學就開始看。”
  “我也是,不過我看得不多。”他終于還是接過古河手上的菜單,隨便點了幾個菜。“這幾年,好看的科幻小說真的太少了。讓人從靈魂深處產生顫栗感,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
  “都是俗套的點子——生化病毒、人工智能、電腦網絡、黑洞蟲洞、時間旅行——到最后,你發現連這些都只是一層皮,里面裝的其實只是一個蹩腳的愛情故事。”古河也笑了笑,埋怨道,“克拉克好像離我們已經很遠了。”
  因為有共同話題的緣故,聊天似乎非常順利地展開了,還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兩人仿佛已經變成了相交良久的老友一般。第一食堂帶來的拘束和緊張感也漸漸消退了。古河很高興自己剛到學校便交到了這么一個志趣相投的朋友。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現在的這些小說越來越無趣了。”古河從讀者的角度總結了自己的感受。
  文仔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原因是多方面的吧,跟作者、出版方和社會大環境都有關系。”停頓片刻,他端起面前盛著果汁的高腳杯道:“來,干一杯,為這無趣的科幻時代!”
  2
  其實古河是個轉校生,上個學期還在千里之外的崇明中學讀書。那學校在一個島上,每個周末回家都得坐十幾分鐘的船。這個學期,不知道他父母是吃錯了什么藥,非要把他轉到這個學校來。古河看過他們拿回來的彩印宣傳冊,把這個學校夸得好像是天上地下獨一份。
  聽話,我去看過那個學校了,他們校長親口說的,到他們學校的就沒有考不上重點的。爸媽勸說他的時候就像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湯似的,眼睛睜得老大,里面簡直要透出光來。
  于是他坐上火車,昏昏沉沉的晃蕩了幾個小時。也許中途睡了一會兒,因為回憶起來,中間似乎有段時間完全沒有記憶了。
  從一個小站下車,坐上學校的接送車。一路上,他帶著一絲新奇感向外觀望著。路邊的景色像是從某個盜版裝飾畫里復制出來的:一排白楊挺直而規矩地排列在道路兩旁,外面是一片農田,種著水稻和玉米,更遠處是一些低矮的山丘,也都是綠油油的,這一切本來再平常不過,可是卻怎么看怎么覺得不舒服。過了片刻以后,古河才猛然發現,原來這些田地都規劃成了完全統一的形狀,一片接一片,幾乎看不出差別,看著窗外,仿佛是面對著一個不斷跳幀的視頻。日近正午,陽光在稻田上反射出碧綠的光線,白楊的樹葉也不時在微風吹拂下擺動著,發出嘩嘩的聲音。雖然天氣如此晴朗,可不知為何,古河卻突然覺得心情變得陰沉了起來。
  應該快到學校了吧,他想。道路很平坦,幾乎感覺不到顛簸。車輛行駛了十分鐘,甚至連一個彎都沒有拐。他從窗戶探頭出去,只見到透亮的柏油馬路從眼前一直向前延伸出去,像是永遠沒有盡頭似的。好直的路,他不由得贊嘆道。
  在某一個瞬間,車突然停住了。在司機的提醒下,他打開車門,提著行李箱下了車。面前是一片小樹林,有一條崎嶇的小路蜿蜒著伸進了綠野之中。
  “學校呢?”古河問。
  “翻過這座山就到了。”樹林的背后,隱隱有一座高聳的大山籠罩在云霧之中。
  “不到校門口嗎?”
  “你自己看看!”司機朝著前面怒了努嘴,“這土路,車過不了。”
  古河看著前方泥濘而狹窄的路面,只好嘆了口氣,拖著行李開始步行。
  后來他才知道,學校在一座群山環繞的小盆地里,從建校起,就從來不通車。這才是真正的封閉式教學呢,他想。
  到這學校的第一天,古河就餓了肚子。那時候,他還沒有學分績點。當他試圖拿著現金購買飯菜的時候,不出意料地被拒絕了。
  “只能刷卡。”打飯的大媽說。
  “我剛轉校過來,還沒辦卡!”他連忙解釋道。
  “那你先去那邊辦卡。”大媽指著學校里最高的那棟樓說。
  那就是學校的行政大樓。在光鮮亮麗的大樓里找了好半天,古河終于在二樓找到一個掛著“學生卡事物中心”的小牌子的房間。
  “辦卡是吧,”一個半禿的老頭頭也不抬的說,“學生證拿來。”
  古河把剛注冊好的學生證遞過去。老頭拿著學生證在一個感應器上刷了一下,從一疊新卡中抽出一張,打印上我的名字,塑封完了遞給我,“去隔壁充值吧!”他用手指著一個小門。
  小門上掛著藍布做成的簾子,古河掀開簾子,里面是一排座椅,像是一個小型的教室。
  沒有其他多余的東西。他疑惑著坐到一個座位上,這才看到桌子上有一個細縫,上面寫著“插卡處”。
  哦,他恍然大悟,連忙把卡插進去。
  這時,一陣嗡嗡聲響起,從一個更寬的縫口出傳出了一張紙,拿過一看,是一張試卷。試卷抬頭寫著:臨時充值考卷。下面是幾行小字,密密麻麻的,詳細的寫著充值的規則。
  臨時充值條件:新卡、臨時救助人員
  充值點數:六十分以上成績計入充值點數
  充值時間:一個小時交卷
  原來充值就是做一套試卷。古河只好忍著餓,埋頭看題。都是客觀題,一個小時快結束的時候,他連忙把答題卡匆匆涂好,放到了旁邊的感應器上。
  “滴”的一聲,桌子邊緣的一個液晶屏幕上顯示出我的成績:72分。插在小縫里的卡也慢慢退了出來。
  那是他第一次通過臨時充值考試拿到12個績點。
  3
  古河所住的宿舍一共四人,上下鋪的床位,房間不大,對著床的另一邊是幾個書桌和衣柜。剛搬到這里的那天,他正在床上抖動著床單,準備鋪床。他的床位在上鋪,與他相鄰的床位上,一個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家伙一直在小聲地嘀咕著什么。
  古河聽到同室的室友都叫他阿木。他靠近阿木,想聽聽他在說什么。
  “機器是不是出問題了?”他終于聽清了阿木說的話。
  “什么機器?”古河湊過去問道。
  “這里這些機器!”阿木指著腦子說,“這里最近一直卡卡的。”
  “別理他。”這時候文仔回來了,他用手指了指腦袋,輕聲跟古河說,“他這里有點問題。”
  阿木很少和別人說話,上課的時候也老老實實的坐著,一動不動,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認真聽課。他對聲音的反應很遲鈍,叫他的名字,要好久才有反應。上午和下午的五節課,他從來不離開座位。
  每次即將下課的時候,古河都看著時鐘,繃緊了身子,隨時準備往外沖。下課時間只有七十秒,如果起身太慢,很可能上完廁所回來就已經遲到了。剛來的時候他就吃過這樣的苦頭——遲到一次,扣一個績點。
  “少喝水。”文仔說起了他的經驗,“中午休息的時候一定要上一次廁所,不管有沒有感覺,都在里面蹲上十分鐘。記得,不要用馬桶,直接蹲著——那會刺激你更容易產生排泄感!”
  這是這里一條顯而易見的經驗。很少看見大家喝水,桌上擺著的一小瓶水,往往可以喝上幾天。
  阿木做到了一個極致——他從來不喝水。除了吃飯的時候,偶爾會喝一點湯,古河從來沒看到他喝過水。所以,他課間從來不上廁所。在教室里的時候,他幾乎總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簡直像是一個逼真的雕塑。不知為何,古河對這樣的阿木感到了一絲恐懼。也許他可以控制身上的毛孔,讓水分盡量從那里蒸發出去——即使是這樣荒唐的念頭,套在阿木身上,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合理的。
  “我的發條好像松了。”宿舍熄燈以后,阿木又開始坐起來說胡話了。最近他的癥狀有些加重。因為床位是相連的,有時候晚上阿木突然從床上彈起來,古河的床也會隨之一陣晃動。
  古河有些無奈的翻個身,繼續睡。
  阿木拍了拍古河的腳:“幫我擰一下發條吧!”
  “哎呀,趕緊睡吧!”古河有些發惱的說。已經熄燈十幾分鐘了,睡意像一個膽小鬼似的,緩緩地襲來,卻又隨時會因為一些響動而迅速退去。
  阿木還是不依不饒的繼續拍著古河的腳:“不行,已經快運轉不了了。你聽,有咔咔的聲音!”說著,他還側耳傾聽著虛空中的某個地方,眼珠子斜斜的歪著,表情古怪而可笑。
  “快點快點!快卡住了!”
  古河有些惱火地爬起來,裝模作樣的在他身后擰了擰。
  “啊,好多了!”他終于露出滿意的表情,倒頭睡下了。
  “藥不能停啊。”古河小聲罵了一句。
  事實上,學生每天都要吃藥。
  午飯的時候,刷完卡,隨著飯盒一起拿出來的,還有一小瓶藍色的口服液。“藍水”是免費的,上面有學生營養保健品之類的標簽。每個人的藍水都是針對個人訂制的。依據每周一次的體檢結果,學校會調整各人喝的成分。據說,藥水可以提高學生的專注力和記憶力。
  “別喝那玩意兒,”文仔卻跟古河說,“不干凈!”
  “什么?”
  他聳聳肩,沒說什么,而是指了指阿木。阿木一個人坐在座位上,仰頭便喝下了整瓶口服液。
  “阿木怎么啦?”古河不解的問。
  文仔沒有說什么,干笑了幾聲,走開了。
  后來,古河從別人口中知道,阿木以前并不這樣。在高二的上學期,有一次不知道他從哪里搞到了十幾瓶“藍水”,一次全部灌了下去。之后,就開始變得瘋瘋癲癲的了。校醫院曾經讓他住了一個星期的院,出來后也沒有好轉。奇怪的是,那之后,他的成績并沒有變差,反而比原來更好了。
  大部分的時間里,他的眼神都暗淡無光,只有在做題的時候,才可以在那里看到一絲靈氣和生命的活力。其實,有時候古河想,阿木說的對,他真的變成了一個機器——專門做題的機器。
  4
  阿木一口喝下那泛著微微苦味的藥水,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舒服地呻吟。
  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煥發出活力來,他仿佛可以聽見無數個齒輪嚙合著歡快轉動的聲音。
  他拿起一本習題冊,看著題目,開始進行題目匹配。題目很簡短,只有三行鉛字,在阿木的眼前,那些鉛字漸漸變得模糊,唯有幾個關鍵的詞組和數字越來越清晰。他把這些關鍵字映入腦中,靜靜地等待著。幾秒鐘后,他仿佛聽到了“叮”的一聲——那意味著匹配已經完成。在這個題目與它的解答方法之間,有一條清晰的線,把它們連接了起來。
  他拿起筆,飛快地在草稿紙上演算起來。一分鐘后,他得到了答案。
  還不錯,他想,保持這個速度應該就可以了。
  阿木并非一般意義上的尖子生,他并不聰明,相反,很多人都覺得他有點呆。從小學開始,他的成績便一直在中下游。上了初中也沒有什么進步,唯一的亮點就是歷史和政治——他基本上都是滿分。
  他逐漸發現,對于那些需要記憶的內容,無論其多么繁雜枯燥,自己總是可以將其完美復制到大腦中,其過程就像在電腦上“復制-粘貼”一樣簡單。而對于那種需要靈活處理的題目,自己就完全不知所措了。同樣的一個物理問題,就算自己曾經做過,但哪怕是稍微更改一下題目的條件,讓解題所需要的過程變得曲折一些,自己就完全摸不著頭腦了。
  說到底,這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笨”吧。
  高中的時候,自己轉校到了“新希望”。雖然父母對這個學校寄予厚望,但其實阿木對自己并沒有信心。不會有什么改變吧,他想,自己這么笨,再好的老師也幫不了自己吧。
  這種自卑感其實一直貫穿在他之前的整個校園記憶之中——直到他第一次喝下了“藍水”。
  像是一部干澀的機器得到了潤滑,自己身體里的某種潛能終于完全地釋放了出來。
  那就是無與倫比的記憶力。
  即使不刻意去記住那些公式和大段文字,但那些東西,一旦從眼前經過之后,便深深地印在了腦子里,像是發霉的衣服上出現的黑斑,無論如何也去不掉了。
  當然,自己并沒有變得更聰明。那些稍微脫離了自己死板的做題經驗的題目,自己還是做不出來,但是他漸漸發現,那樣的題目越來越少了。
  因為自己做的題目越來越多了。
  不管什么樣的題目,只要自己做過一遍,下次遇到的時候,腦子里便會自動匹配出對應的解題步驟來。剛開始只是無意識的一種反應,但他很快就從中嗅到了機會,并逐漸發展出了一種新的學習方法——題海戰術。
  對于別人而言,做題只是為了讓自己熟練地掌握某個知識點,等到掌握這個知識點后,再做此類的題目便失去了意義。如果用一條曲線表示學習成效和題目多少的關系,那應該是從0開始,逐漸上升,然后斜率慢慢減小,最后變成一條斜率為0的水平線。可是對于阿木來說,情況完全不同。他做題的目的不是為了掌握知識點——即使對知識點倒背如流,他也無法解答那些需要靈活運用知識點的題目。他唯一的目的,是為了擴展自己的題庫。
  是的,我說的就是“題庫”。
  那是所有做過的題目,在腦子里形成的一團集合。這個集合并不是分類明確,邏輯清晰的,它們彼此之間糊成一團,就像一團亂麻,根本理不清各自的關系。有很多題目其實是一個類型的不同變種,有的甚至就是另一個題目稍微換了種說法,但是要分辨這些細微的關系,對于阿木來說,還是太過困難。他只是把這些題目胡亂地扔在一起,像堆在柴房里的那些凌亂的枯枝,等待著有朝一日,再次被撿起來,扔進爐膛,發出一點點微弱的火光。
  阿木瘋狂的做題,上課的時候做,課間做,吃飯做,甚至做夢的時候還在做。他的身體形成了一種慣性,仿佛一旦中斷做題,就會瞬間崩解散架似的。
  他開始想象自己是一臺運輸的機器,類似傳送帶,把習題冊上的題目,一點一點地搬運到大腦的倉庫中。那些題目和解答過程,有的他可以理解,有的似懂非懂,有的則恍如天書,但是不要緊,照單全收就是。這個過程更接近純粹的體力勞動,和碼頭上的搬運工其實無二。
  即使是搬運,久了也會疲乏。在阿木的感覺上,就像是傳送帶的齒輪上長滿了一層鐵銹,運轉起來變得緩慢而吃力。這時候就需要補充“藍水”了。藥液進入身體后,像是潤滑油滲透進了每一個齒輪和每一根連桿,腦子里的某個地方一下子變得活絡了起來。
  在沒有藍水補充的時候,他便想象自己的背后有一個旋鈕,那旋鈕通過發條連接著傳送帶的滾輪。他時常扭曲著手臂,擰起這個虛擬的旋鈕。一圈又一圈,他不停的扭動。過了半晌,身體便似乎恢復了一些活力,他有這樣的感覺。
  5
  今天一進教室,古河就覺得氣氛有點詭異。課本攤開在桌面上,可是沒有誰在認真在看它。教室里安靜得有點過分,大家都屏息凝神,似乎在靜靜地等待著什么。
  通常情況下,這種氣氛只意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馬上有一場考試。在原來的學校也一樣,古河回想起來,不管是大考還是一次小測試,就算只是聽寫幾個單詞,只要最后會打出分數,大家就會莫名地緊張起來。
  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種對于考試和分數的敏感,就深深的刻印在了所有學生的意識底層。也許這個過程從小學就開始了。每一次測試之后的試卷,老師都會要求學生拿回家給家長簽字。如果考得好,父母就會高興地撫摸自己的頭,夸獎一番,而自己便可以趁機要求買一件心儀已久的玩具,多半都可以得逞。而一旦成績不如人意的話,那情況就是另一回事了。別說買玩具,能免一頓打就算阿彌陀佛了。父母會陰沉著臉,看著自己,而自己只好哆嗦著把試卷遞上,低著頭,一語不發,似乎是犯了天大的過錯一樣。
  是的,回想起來,在童年的記憶里,沒有什么事情是比考砸了更嚴重的了。
  不知道有多少家庭是這樣的,但在古河想來,大致都差不多。那時候,每次考完,自己和幾個相好的伙伴們都會聊起彼此的境遇。他還記得,有一個外號叫胖墩的,每次都會把手臂上的衣袖挽起來,給他們看:那上面都是紅通通的條紋,交錯排布,像是某種具有神秘色彩的標記似的。雖然有的家長不會動手打孩子,也許還會輕言安慰幾句,但那種不高興的神態還是會不經意的流露出來。小孩子總是可以很敏感地體會到大人的各種情緒,他從各種細微的表情中揣摩著大人的喜怒哀樂,然后把它放大,一直到它充溢了自己的內心。他為父母的高興而開心,也因父母的不滿而不安。他會不自覺地做出討好父母的舉動,到了親戚家里,也總是表現出聽話的樣子。他們總是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似乎自己隨時會被父母拋棄。這種不安讓他們總是想黏在父母身邊,即使出門,也牢牢地抓著大人們的衣襟。在他幼稚的意識中,得到父母的關心是最重要的事情,而維系這種關系的一個重要指標,就是取得好成績。
  古河的家在一條小河邊,河邊有一棵粗壯的榕樹。童年的時候,每次考得不好,放學之后的他,總是不愿直接回家。他會磨磨蹭蹭地繞到大榕樹下,沿著長滿樹瘤的主干爬到一根橫生的枝杈上,在那里坐著,直到看見太陽落山,四周都安靜下來,這才很不情愿地慢慢挪回家去。
  然后,便是免不了的一頓臭罵。
  大概就在那個時候,“成績”這種東西,便成了深埋在每個人心里的夢魘了吧。
  古河故作鎮定地走到座位上坐下,看了旁邊的文仔一眼。很奇怪,連文仔都露出一副與平常不一樣的表情來。雖然臉上并沒有露出太多的緊張,不過也不再是以往的那種淡然的樣子了。
  “怎么了,有臨時測驗嗎?”古河小聲的問。
  “切,臨時測驗算個屁啊。”文仔一臉不屑的說,“待會兒有一節緊迫答題訓練課。”
  “啊……什么課?”雖然不知道這課名的意思,但聽到不是測驗,古河還是松了一口氣。
  “很特別的一門課,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文仔不經意地皺了皺眉眉頭。
  6
  上課鈴響了,一位古河從沒見過的老師走進教室,簡短的說了幾句話后,便帶著大家從教室出來。一行人拉成了長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教學樓,進入了旁邊一棟更高大的建筑物。古河望著前方老師那光禿禿的頭頂發了一陣呆,然后抬眼看見了“綜合樓”三個大字。
  這樓看上去比教學樓更新,貼滿了瓷磚的外墻光潔如鏡。古河跟隨著人群上了二樓,見到一個掛著“2133”牌子的教室。學生們魚貫而入,古河也慢吞吞的走到門邊,然后一轉身進了教室。
  在轉身后的那一瞬間,他猛地愣住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這間教室的陳設是這樣的古怪。在教室里,沒有課桌,也沒有座椅,只有一個龐大的水池。水池里盛滿了清水,讓這里看上去更像一個室內泳池。與泳池不同的是,在水池中,整齊地豎立著眾多白色的塑料桿,桿上裝置著一些用途不明的機械裝置。
  進入教室后,大家開始自覺的換裝。在水池的外圍,有一排更衣室,古河也像別的同學那樣,隨便走進一間更衣室,見到里面已經有準備好的整套泳衣。他把衣服和褲子脫下來,放在衣帽架上,換上了備好的泳衣。這泳衣樣式相當保守,黑色,包裹了全身,穿上去像是變成了蛙人戰士一般。配套的還有一個闊大的泳鏡,他把它直接套在了近視眼鏡的外面。
  走出更衣室后,他看到很多同學已經下到了水池里,而且靠著一根塑料感站定了。他這才發現,塑料桿的位置和教室的課桌是一致的,大家都依照上課的座位,在水中排好了自己的位置。他連忙踏入水中,游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水池里的混亂還持續了一段時間,一些不會游泳的學生在水里徒勞地撲騰了半天,最后在別的同學幫助下,才來到了正確的位置上。
  在桿子中下部,有一塊橫出來的板子,看上去像一個座位。在老師的口令下,大家紛紛靠著桿子,坐在了那塊板子上。這時候,古河突然發現,從豎桿上突然冒出了幾條繩索,把自己的腿和腰部緊緊地固定在了桿子上。
  然后,隨著一陣微微的鳴響,自己的身體開始漸漸下降。看來,那個座椅是可以在桿子上上下移動的。
  水面漸漸上升,很快就漫過了自己的肩。從水池的底部,也開始有課桌模樣的東西升起。這難道是要在水里上課嗎?古河越發覺得茫然。他看了看周圍的同學,大家都安靜地隨著椅子向水中沉去。
  水終于漫過了自己的脖子。這時候文仔突然沖自己喊了一句:“答完題立刻按鈕!”然后,水面漫過了他的嘴巴。
  在沉入水下的最后一瞬,古河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一切都變得晶瑩剔透了。
  “開始答題。”他聽到站在水池邊的老師大聲喊了一句。
  這時候,從池底升上的課桌終于到達了自己眼前。在課桌上,有一塊閃亮的顯示屏,上面清晰地顯示著一道數學選擇題。他憋著一口氣,仔細看著題目。
  這是一道根據函數解析式選擇函數圖象的題目。題目并不難,考的是二次函數的性質。開口向下,對稱軸是x=1,截距是y=2.5。他幾乎沒怎么思考就判斷出了正確的圖形。他注意到,在每個選項的下方,都有一個紅色的按鈕。他下意識地用手去觸摸那個正確答案下的按鈕。
  然后,似乎伴隨著一聲輕微的按鍵音,座位突然迅速上升,他的頭猛地沖出了水面。
  周圍響起了此起彼伏地大口呼吸的聲音。
  “高考的時候,最寶貴的是什么?”老師的聲音不失時宜地響了起來,他并沒有等待學生的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是時間!根據最近幾年的統計,全國高考的數學卷完成率為百分之三十六,理綜卷的完成率更只有百分之十二。沒完成的題目,是大家不會做嗎?非也!很多人都反映,是因為時間不夠了。所以,高考考的并不是你會不會做題,而是你能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答對題目。”
  這時候,座椅再次下降,古河又一頭扎進了水中。
  這次是一列共兩道的英語題。選擇正確的短語填入對話中。他快速通讀了對話,揣摩著語義,再看了看給出的幾個選項,然后迅速地按下了按鈕。
  座位升起,他又答對了一題。他注意到在課桌上有一個藍色的數字從1變成了2。
  “從某個意義上說,誰贏得了時間,誰就贏得了高考。所以,我們必須要訓練自己,在盡可能短的時間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根據我們的計算,如果要順利完成整個高考試卷,而且保持時間優裕的話,每個數學選擇題和理綜選擇題都應該在一分鐘內完成,每個英語選擇題都應該在三十秒內完成。”
  座位下沉,這次是一道化學題。選出屬于氧化還原反應的方程式。古河再次答對,藍色的數字變成了3。
  “而一分鐘,這正是我們一般人憋氣能達到的時間。”說到這里,那禿頂的老頭頓了頓,猛地提高了聲調,“這就是開設這節課的原因!”
  聽到這里,古河總算明白這古怪的課程是怎么回事了。靠,夠狠!他暗暗罵了一句,然后再次下沉。
  這次輪到了物理。
  題目給出了一個圖示,要求分析出一段繩子中的張力。乍看上去,題目并不難,古河很快就求出了張力的大小,可是潛意識中,似乎一直有個聲音在說:“不對,不對,你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條件。”他一遍又一遍掃過受力圖,想找出那種不對勁感覺的產生源頭。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肺部開始隱隱作痛,腦子也有了眩暈的感覺。不行了,他想,堅持不下去了。
  終于,他吐出嘴里的最后一口氣,按下了按鈕。
  座位猛地彈起,他迫不及待地張開嘴巴。空氣伴隨著些許水珠飛入喉嚨里,讓他猛烈地咳嗽起來。
  答題錯誤。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藍色的數字閃爍了幾下,重新變為了2.
  “今天的目標是20,大家努力吧。”老師的聲音伴隨著水流涌動的聲音,再次回蕩在這個七十平米的教室里。
  答錯了還要倒扣啊,古河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完成任務啊。
  這時,他看見旁邊的文仔突然離開了位置,游向了岸邊。那個空著的座椅上,藍色的數字穩穩地顯示著“20”。
  “待會兒見。”文仔爬上池緣,像往常一樣擺了擺手說。
  7
  一個小時后,古河終于爬上了岸邊,滿頭都是水珠。吹風機就在墻邊,可是他已經累得不想動彈了。
  文仔走了十分鐘以后,阿木也完成了任務。這時候開始陸續有人從池子里出來了,“嘩啦啦”的水聲響個不停。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少,古河心里開始慌了。藍色的數字一度接近了20,可是關鍵時刻又錯了幾個題目。
  他已經嗆了好幾口水了,喉嚨既痛又辣,看著旁邊座位上那個藍色的20,仿佛望著某個遙不可及的彼岸。
  這時他看到了陳松。
  那是與他同宿舍,而且睡在他下鋪的兄弟。盡管如此,自己轉學以來,還沒怎么和他相處過。看上去,他的成績也不怎么樣,古河注意到,他面前的板子上,那數字比自己還小。不過陳松看上去倒是一臉淡然,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情況。
  陳松的水性很好,一口氣悶下去,可以在水里堅持兩分鐘以上。可是這顯然還是沒有給他太大的幫助。他就這樣一題一題的答下去,不發一語,也不向旁邊多看一眼。他前面的數字時而增加,時而減少,像是圍繞著某個中心振蕩的簡諧振子。而陳松,就像是推著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
  也許是受到陳松的感染,古河的心里,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給!”在陳松從水里爬起來的那一刻,古河便立刻把毛巾遞給了他。
  完成任務以后,古河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旁邊等了十幾分鐘,直到看到陳松面前的數字變成了20.
  這時候,整個水池里已經只有幾個人了。
  陳松看著古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接過毛巾,說:“這題目……出得太刁鉆了。”
  “是啊,我也有好幾題被誤導了。”古河點了點頭,“你會游泳吧?”
  “對,從小就游。”陳松一邊換衣服,一邊說:“我家旁邊有一條小河,以前水清的時候經常去游。現在不行了,水臭的很。”
  “一樣,我家附近原來有個小樹林,現在變垃圾場了。”
  換好衣服,兩人并肩走出教室。天色已經有點灰暗了,西邊的太陽紅彤彤的,有氣無力地發著光,看上去像一個電壓不足的大燈泡。
  一陣尖銳的鈴聲突然響起,原來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了。
  “還習慣吧?”
  “啊?”
  “我問你還習慣吧?在這個新學校。”
  “哦,還好吧……”
  這時候,古河恍然驚覺: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在這個新學校度過一個星期了。這里的生活,同樣是上課、做題、吃飯、睡覺,跟他以前待過的那些學校似乎沒什么不同,可是卻又總是讓他隱隱產生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這里非常強調成績和高考,升學的壓力彌漫在校園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所有的一切都圍繞著考試而進行,像一臺目標明確的機器。Target locked! 這一點不知道是好是壞。但愿,自己的成績,真的能提高一些吧。

【小說】火星孤兒

圖文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