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田

總覺得今天起床后有哪里不對勁。
是哪里呢... ...
這個早晨出奇地靜。
我拉開窗簾,看到陽光照在豆苗葉片上,紫色的露水像寶石一樣剔透... ...
等等!怎么會... ...紫色... ...紫色的露水!
我揉了揉眼睛,確認沒有看錯。但更離奇的還在后面——我看到揉過眼睛的手上蹭滿了紫色的液體!
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來... ...
我連滾帶爬地翻下床去,連拖鞋都沒穿,沖到鏡子前——天哪?。。∥业难劬κ侨坷锸亲仙?
我忽然感覺糟透了,在床上的時候就有點冷,一定是感冒了產生幻覺了,這樣安慰著自己,我用顫抖的手撕下一大段手紙,用力地擤鼻涕擦眼睛。攤開手紙一看,往常應是透明的鼻涕粘液的位置現在是一灘令人作嘔的紫水兒!
我真的吐了口吐沫出來,又是紫的!一想到自己嘴里也全是紫水兒,我抓起桌上的水杯就要漱口,不過水杯拿到嘴邊就僵住了——水杯里面依然是那種紫色的液體!!!
我半身麻木地走向水池,想讓涼涼的清水沖洗掉今天的一切,可是當我擰開水龍頭的那一刻,我真的癱倒了——紫色的液體正汩汩地噴流出水龍頭... ...
我發瘋一樣地接了一杯子紫水,擠出牙膏開始刷牙。紫色的泡沫充滿了我的口腔... ...
我哭了,紫色的淚流滿了我的臉頰,浸染了我的衣服... ...一向堅強的我從來沒哭過,但這一次我是真的怕。這是怎么了!這個世界崩壞了嗎... ...
不過,我還是盡力冷靜了下來。只是怕只是哭算什么呢,我仔細一想,發現變成紫色的都是液體——沒錯,所有的液體都變成紫色的了,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我更確信了,因為那里面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
我強作鎮定,換了身沒有染上紫色的干凈衣服,走出家門。街上人來人往,只是每個人都有一雙紫色的眼睛,面無表情。
茫然中,下起雨來,當然,它是凄迷的紫色。

我彷徨在人流中,看著他們的衣服被浸染成和雨水一樣的紫色。
難道... ...他們沒有察覺到異樣嗎?這么若無其事地行走算怎么回事!只有我的世界崩壞了嗎!
我不顧一切地沖撞到走來的一個男人面前,指著自己的眼睛問他:“你看我的眼是什么顏色?!”
他紫色的雙目盯著我:“黑白分明啊,有一點紅鐘,你剛哭過吧?怎么了?”
“... ...”
我又沖到一個老人面前,指著自己濕透的衣服喊道:“您看到我的衣服被染成紫色了嗎?!”
我看到他咧開淌著紫涎的松弛的嘴:“年輕人大雨天不打傘當然淋濕嘍。”
“我不是問... ...算了。”
我又撞上一個女學生,迫不及待地問:“我的衣服,還有雨水,現在是什么顏色的?!”
她的眼睛瞇成一條紫色的線:“哈哈,這算什么問題?還能是什么色?白色的衣服,清澈的雨!你眼睛有問題嗎?”
“... ...”
我徹底崩潰了,真的只有我的世界變樣了。
我還是打算再試一次,我想孩子的眼睛應該是最真實的,于是奔到一個還牽著媽媽的小姑娘面前,緊緊地盯住她大大的紫色眼睛:“你告訴哥哥,雨是什么顏色的?我的眼睛是什么顏色的?!”
小女孩的媽媽顯然把我當成了瘋子,還沒等小孩說話,就用力把小孩拉走,快步離開我。
“紫羅蘭?!?
弱弱的聲音傳來,媽媽匆忙的腳步停止了。這個世界靜止了。是的,小女孩說,是紫羅蘭的顏色!
啪!
媽媽的手重重地打在小女孩臉上,把她扔在雨里,自己則以更快的步伐消失在人海中。
我和小女孩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然后我向她走去,她也哭著奮力撲向我。她是我唯一的救贖。
“媽媽告訴我那種顏色叫做透明,就是那種比紅色冷一點,比藍色暖一點的顏色,可是昨天教畫畫的小安老師告訴我們,它叫紫羅蘭... ...我看到的水都是這種顏色,雨是紫羅蘭,眼睛是紫羅蘭,口水是紫羅蘭,鼻涕是紫羅蘭,小朋友的噓噓也是紫羅蘭... ...”
我釋然了,天地間有與我同病相憐的人,孤獨感減少了一些。
“你媽媽... ...?”我指著牽著她的女人消失的方向問。
“那個阿姨不是我媽媽,我不認識她,她把爸爸媽媽放在紫羅蘭里面,然后說要帶我去看紫羅蘭盛宴。”
我聽得有點糊涂,什么叫“放在紫羅蘭里面”?什么是“紫羅蘭盛宴”?那個女人剛才反應如此強烈,難不成她知道些什么?她是誰?要去哪里呢?
“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啊。”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來這里的,還記得嗎?”
“我是坐那個阿姨的車來的,然后阿姨把車停下,說讓我在車上稍等一會?;貋碇笏屛蚁萝?,領我走到這里?!?
“停車的地方,你記得嗎?”
“這個我記得,我們剛走出不遠。就在右邊第二個路口。”
我感覺來勁兒了,抓起小姑娘的手就朝那里走去。如果這是一個陷害我們的陰謀,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我們拐入那個路口,什么也沒有。沒有行人,沒有汽車,只有雨水匯聚成的一條條紫色的河流... ...

唯一的線索落空了。
也是,策劃這個陰謀的人不至于傻到留下線索讓人追查。是我們太弱了。
小女孩找不到家,我也是獨居在外,只有我們兩個眼中的世界是一樣的。真可謂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們暫且找了一處舊屋檐避雨,打量著漸漸稀少的行人。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拔腋┫律碜訂栠@個白凈的小姑娘。
”我叫小沫?!?
”恩,我叫曲明,我們做朋友。“我把她拉得更緊。
我開始懷疑,真的只有我們兩個嗎?
雨小多了。
我抱著僥幸的心理,攔住每一個路過的人,問他們我的眼睛是什么顏色。
得到的答案都是普通的黑色。
最后問的是一個長相俊俏,口氣卻很冷的女人:“黑色的?!彼浔鼗卮鸷笥掷淅涞刈呷?。
不過,她又停頓了一下,依然冷冷地說:”全部是黑色的?!八鏌o表情,回過頭看著我。她的眼睛和別人一樣,全部是紫色的。
一陣強烈的感覺襲來:"全... ...全部?!”
“對啊?!彼谷粦K慘地笑了一下。有一種肅殺的美艷。
“那液體呢?”我身邊的小沫把我想問的問出來。
“都是黑色的,既然問出這種問題,我想,你們也一樣吧。”她轉身面向我們,站住腳。
“紫色。我們看到的是紫色。我們的眼睛可能都出了類似的問題!”我很快對她產生了信賴感,剛剛的小女孩畢竟是小,讓我沒有多少安全感,這個女子似乎比我大一些,我很想對她傾訴,她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熟悉的樣子。
“哈呀,真是honest boy呢?!彼哪樕虾鋈徽宫F出似乎不屬于她的詭異笑容,讓我對她的親切感減了大半。
“... ...你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
只見她用纖細的手指撥開額前的碎發,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眼熟的黑框眼鏡戴上——我認出來了!她正是國際畫家協會的知名畫家,近日剛剛獲得了抽象派藝術的大獎,我前不久還去看過她的畫展!
“茗川小姐!”
“沒錯,我是茗川?!彼男睾推饋恚蛣偛排腥魞扇?。如果是平時我一定會狂熱地找她要簽名??墒墙裉炱鹨磺卸甲兞耍覜]工夫去想那些。
“抱歉剛才沒認出你來。對了,你剛才為什么那樣說?”
“面對一個陌生人吐露自己的真實情況,不明智呢。”
“這么說,你... ...說的黑色是假的?”
“我看到的和你們一樣,是紫色?!彼@次說得十分坦誠,邊說邊摘下眼鏡,把頭發直直地散下來,恢復那個冷冷的模樣。
“太好了!”也不知怎么,我很激動,想哭,有很多話想和她說。終于又找到了一個可以理解自己的人。
“冷靜點,你。我現在要去買午飯吃,沒空和你聊天?!?
一聽到“吃的”,我才想起今天我除了早上喝的那一口紫水兒,什么都沒吃過,還干嘔了半天,肚子早就叫了。
“我也想吃東西。”小沫也嘟囔了一句。
“呃... ...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吃午飯,順便聊聊‘我們的世界’”我大膽提議。
沒想到茗川小姐轉身就走。走過很久撩開一句:“不嫌棄的話。”
我和小沫對視了一下,今天頭一次會心地笑了,趕緊跟上前去。
走到她身邊時,我迫不及待地開口向她說我的想法。
“我覺得這一定是什么黑暗組織的陰謀,他們研制某種讓人眼結構變異的物質,讓我們看到紫色的液體,最后精神崩潰,達到他們報復社會的目的。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要追查下去。我讀生物學博士的時候曾經與別人合作研究過改變人眼結構的項目,造成的效果和現在類似,只不過是把一種顏色的物體都看成另一種顏色?,F在科技發展這樣快,發明出讓人把液體看成紫色的技術想必不會太難。”我的信心愈發堅定。
聽了我的話,沒想到茗川小姐嚴肅地說”你想的還太單純了,這事情很復雜。”
“難道... ...你還知道什么別的?”
茗川再一次轉過頭沖我笑,又是那種慘慘的,近乎殘忍的笑。

我們三人走進餐廳,迎面的是一水缸熱帶魚。要是平時我看都不看它一眼,因為我不愛吃魚。但是今天,那玻璃缸里的可是滿滿地紫水??!剛拖過的地上還殘留著紫色的水漬,進進出出的人若無其事地把它們踩花。我看到餐廳里的顧客們若無其事地喝著紫色的飲料,有點開始反胃。這才感覺到從前正常而平凡的日子多好!而我現在已經是半個“異類”了。找到座位后,我一邊嘴里泛著酸水,一邊猶豫點什么吃的時候,想不到茗川小姐爽快地要了一份鴨肉面??吹椒褐仙突▋旱淖蠝鏃l端上來,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姐眼里的世界和我看到的一樣!小沫顯然也呆住了。
“那個... ...你吃東西不會覺得怪異嗎?”
“不會。”茗川吸上一根沾滿紫色漿液的面條,我她的嘴上也沾滿紫色,她擦了擦嘴,“沒什么可怪異的。我們的世界就是這樣的,習慣了就好了。你怎么還不點吃的?”
我咽了一下口水,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口水也是紫色的,一陣惡心,又干嘔起來??吹酵鲁龅娜亲纤?,我又想流淚,馬上又意識到自己的淚依然是紫色的!沒錯,我全身的液體都是紫色了,全世界的液體都是紫色了!我痛苦極了。
“我不吃了。小沫要是想吃就點,我想出去靜一靜?!蔽姨统鲆话僭旁谧郎希觳阶叱霾蛷d,盡力不讓自己的余光看到那個紫色的魚缸。
一種孤獨感猛烈地襲來,我軟軟地坐在路邊的石階上,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片空虛... ...
“可找到你了!”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傳來,什么熱熱的東西扎進了我懷里。我回過神來看——是穆偉!穆偉是我從高中到大學的同學,我朋友不多,要說真正的朋友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阿偉,你來找我做什... ...”他抬起頭看我,我才發現他出了很多汗,紫色的小珠掛滿了他白皙的額頭,”什么事這么急?“
“你快看我的眼睛,還有嘴里,是紫色的嗎?!”
”嗯。“
我明白了,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了阿葦身上。
他一下子抱著我大哭起來,我感到他紫色的熱淚浸透了我的左肩。但同時,我寬慰了很多,至少,現在我真的不再是一個人了。
“你別太傷心。不過是一點小毛病而已?!蔽抑荒苓@樣無力地安慰,明明我自己剛才都絕望了。
穆偉哭了一會兒,慢慢抬起頭,“對不起,我失態了。你... ...你記不記得我們大學的時候研究過一個關于人眼結構的課題?當時的情況和現在好像... ...會不會,會不會... ...”
“其實我也是一開始就意識到了。我早就想去找你,又怕你不相信我說的,現在你我都一樣了?!?
“那你覺得我們的視覺異常和那次研究有沒有關系?”
“如果只是我們兩個,有關系的可能性很高?!蔽蚁氲搅诵∧彤嫾臆ㄐ〗悖齻儍蓚€怎么也無法和生物學研究扯上關系,“但現在還有其他人有這種癥狀。你跟我來?!蔽規湍聜ゲ亮瞬裂蹨I,把他領進剛才的餐廳,我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在那個紫色的大魚缸上停滯了幾秒。
人呢?
她們不見了!我慌張地走到剛剛她們坐著的位置,我的一百元安然無恙地放在剛才的位置,顯然沒有被動過。桌子上紫色的水痕還未褪去。
我出去了才多長時間?而且就坐在餐廳門口的石階上??!她們怎么也不和我說一聲就... ...我回想起一位小姐殘忍的慘笑和一個小姑娘天真無邪的紫眸,腦海里全是疑惑。
“你在找什么人?”阿偉問。
“啊,我在找... ...在找... ...誒?“我的腦袋翁翁直響,我在找誰?好像是兩個人。他們是誰來著?
“我不記得了。”
“有沒有搞錯啊,可是你剛才拉我進來的啊?!?
“抱歉,我剛剛還記得的,我現在很難受,也許剛剛的都是幻覺也不一定。”
“好吧,你受得刺激不比我小,我能理解。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我不知道?!?
“別迷糊了曲小明!振作點,我們也許能改變點什么呢?”
“怎么改變?我們的世界就是這樣的。”
“你從哪學來的這句破話?我不信,既然你不明確,我還是認為發生在我們身上的異象和大學時候的那次研究有很大關系。你不記得嗎?當初我們研究出一種特殊的人眼結構,可以把所有白色的東西都看成黑色。這不是和現在很像嗎?不過是把液體看成紫色而已?!?
“... ...那能怎樣?”
“恩... ...或許這是某種暗示。暗示我們做的對或者不對,總之,我想和你一起繼續研究這個課題,我想找到真相?!?
“上次參與研究的不止你我吧。”
“我記得一共七個人,可是目前在這個城市的只有咱們兩個,其他人分布在國內各地,還有出國發展的,不可能湊齊。我們兩個先開始吧,有需要的話再聯系他們也不遲。我今天就去聯系學校的實驗室。”
“好... ...”
“小明你聽好了,再惡心也把飯給我吃下去,餓死了可不行!”
“知道了。你也是?!?
“嗯!”

真是患難見真情的真朋友。
阿偉的話讓我重新振作。
我感到現在的生活很真實。雖然每天頭皮發麻地嚙著發紫食物,生吞下許多紫色液體,用從水龍頭噴射而出紫水洗漱,但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茫然。
什么小女孩,什么戴著眼鏡一臉譎笑的女子,那些讓我感到不安的種種... ...既然他們不見了,我寧愿根本就沒見過她們。
聯系學校,編各種理由說服老師(真正的理由他們不會相信),設計研究方案,籌備器具... ...接下來的幾天,我努力用忙碌驅趕雜念。
終于,我的項目組成立了。成員,只有我和穆偉兩個人。
我們已經數不清我們用了多長時間泡在實驗室里,沒日沒夜地想、做、再想、再做。做出各種假設然后一一驗證。我們甚至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研究紫色的血液和紫色的水有何不同。答案是它們的本質沒有變,紅細胞還是紅細胞,水分子還是水分子,只是凡有存在液體的地方都變成了紫色。我們還把紫水蒸發,發現當水以小液滴的形式存在于水霧中時它便是紫的,一旦汽化便無色了。那天,我們被滿屋的紫色迷霧包圍得幾乎窒息。最初我們按照大學時的路線研究固體的變色,后來逐漸發現那樣的規律完全不適用于液體。這意味著一切要從頭開始。我們解剖了不知多少具尸體的眼球,制作了不知多少種濾光片,研究過物理射線,又轉向化學試劑,最后轉向生物病毒... ...
直到有一天,我在實驗室的地上醒來,茫然地看著四周。
“你終于醒了。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嗎?”穆偉的聲音在我耳邊出現。
“啊... ...我... ...大概是太累了吧。”我依稀記得自己曾重重地倒下。
“再忙也得勞逸結合是不是?”他一邊說,一邊取下第無數加一個人類的眼球。
“別說了。你不也一樣么。”我看著他日益深陷的黑眼圈以及干澀的紫眸,想到他也沒睡多少覺。
“呵,”這種時候他竟然笑得出來,“我可不是你那種工作狂。你睡好了沒有,睡好了快來看看這個。我從草桂蟲的卵里探索出的秘密!”
我拖著依然疲倦的身軀挪到他旁邊,他遞過一張透明紙片擋在我眼睛前面,擰開了水龍頭。接下來這一幕我一定永生難忘:這個世界變了!準確的說,是液體的顏色變了,終于不再是已經讓我厭煩的紫色,而變成了黑色!隨之我看到自己的手,是的,黑色的脈絡,我吐出口水,是的,黑色的唾液!移開紙片,一切液體又恢復紫色的常態(對我來說已經可以算是常態了吧?)。我興奮不已!這意味著,我們已經掌握了至少一部分液體變色的奧秘!
“... ...黑色的,全部是黑色的... ...”我輕聲說道。
穆偉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你在嘟囔些什么?我想說,把相同的物質滴加在人的眼睛里,看到的液體便都是黑色的了。我還發現,不同的草桂蟲卵中的物質有細微的差別,這一只提取出的是黑色液體視感。不過草桂蟲卵太難找了,我只有三顆,另外一顆可以把液體變成紅色,還有一顆我看不出變化,不過我想,它一定就是讓液體變成紫色的元兇!”
“天哪!你怎么做到的!怎么會想到草桂蟲卵?”
“還是睡覺的功勞。我做夢夢到的。信不信由你?!卑ミ肿煲恍?,眼睛里仿佛放出光芒。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用顫抖的手指捏起那一張藏匿著沉甸甸的秘密的薄紙片,胸中壓抑已久的怒火頓時爆裂燃燒,“走!”
“去哪里?”
“去把真實的世界奪回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現在該去哪,該做什么。
但有一種強烈的力量,把我推向一個地方。
我拉著穆偉走向街區,走出不遠,右邊,第二個路口,一處舊的屋檐下... ...總覺得,這個地方,好熟悉。
“你到底要怎么樣???”
“等著,有車要來?!闭f這句話的時候,我都不知道那強烈的預感從何而起。
“喂,你不是在夢游吧?喂!”
“車來了... ...”
我看見一輛紫色的汽車緩緩拐進來,停下。車的玻璃是紫色的,車燈是紫色的,輪胎是紫色的。車門開了,座椅是紫色的。座椅上的女人一頭紫色盤發,身著紫色長裙,手上有紫色的手套,腳上是紫色的鞋襪。臉上掛著可怖的笑意。她款款下車,轉身走去。
我不顧身后呼喊我名字的男人,尾隨而去。走出路口,走上大街,拐入小巷,最后,停在我家門前。她背對著我。
“早就知道是你了??爝€給我?!?
“還你什么?”她的聲音干極了,沒有一絲語調。
“真實的世界。透明的水,鮮紅的血,黑白分明的眼睛!”說著,我搶到她面前,把手里緊握的紙片擋在她的眼前。
她顯然吃了一驚,但馬上恢復那固有的表情,干癟地調侃道:“哈呀,真厲害。”
“少支吾,你們的秘密已經被發現了。世人將相信我的話,勸你在被告發之前,先把真實的世界還給我!”
“ Babyish boy!HAHA!”她忽然放肆地大笑起來,扭曲的五官,紫色的嘴唇... ...“還真是可愛呢,抱歉要讓你失望了呢~”
“什... ...什么意思!”
“把我忘了,嗯?”她用連貫的動作從裙帶中取出一副眼鏡戴上,散開頭發。
“你是... ...”
“在下茗川。”
我的腦子里轟隆一下,慌張的早晨,凄迷的雨,小沫,茗川小姐,街上的行人,有魚缸的飯館... ...一股腦涌上來,只是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 ...我去了哪里?我,遇到了什么人嗎?我,做了什么嗎?現在我的空空的手里,剛才有緊握著什么嗎 ?

“夢魘。”
茗川小姐貼著我的耳朵說道。
“?。俊蔽也艔拿曰笾谢剡^神來。
“那些都是夢魘。”
“你是說,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沒錯,很長很長。”
“那,我剛才都說了什么?”
“你問我要真實的世界?!?
“真實的... ...世界... ...”
“你想要真相。對嗎?”
“真相... ...是什么?”
“真相是,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紫色的液體嗎?”
“是的。紫色的液體,才是真實的世界?!?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想起來了!我沒有做夢!我和我的朋友做了很長時間的研究,從草桂蟲卵中找到了讓液體改變視感顏色的物質!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還有!從我出生開始,始終清澈透明的水,難道是虛假的!“
”單純的想法呢... ...“
”你到底是誰?你都知道些什么!為什么走到我家門口!“
”家里有顏料么?“
”... ...有?!?
”開門進去拿吧。告訴你什么是真實的世界?!?
茗川拿到顏料盒,挑出白色(封面上這樣寫的),擠在手上,是紫色的(顏料也算是液體吧)。
挑出黑色(封面上這樣寫的),擠在手上,是紫色的。
挑出紅色(封面上這樣寫的),擠在手上,是紫色的。
挑出綠色(封面上這樣寫的),擠在手上,是紫色的。
挑出黃色(封面上這樣寫的),擠在手上,是紫色的。
... ...
挑出紫色(封面上這樣寫的),擠在手上... ...
透明!!?。。。。。。。。。。。。?!
她在手上把所有的紫色(其實是各種其他顏色)混到一起,最后把透明的真正的紫色(姑且這樣認為)混入它們。奇跡般的景象出現了——她手心的紫色漸漸變淡,變淡,隨后變為無色?。?!
"怎... ...怎么可能!”我吃驚地看著眼前久違的無色。這現象,是那些草桂蟲卵不可能達到的!這無色,真的就像一種有顏色的顏色一樣,可以中和其他的顏色!??!但是,這,怎么可能!
“看到了?這就是真相。紫羅蘭的盛宴?!?
“我不懂?!?
“這個世界,好像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哦?!?
“我不懂!”
“這不是你的世界。但這的確,是真實的世界?!?
“什么?!.. ...”
不知不覺,我的臉上涕淚縱橫,我感覺自己被生生的騙了,被這個世界騙了。本以為無懈可擊的理論研究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
我不知道她的話到底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茗川什么時候走的,我不知道給我溫暖的人都哪去了,也不知道自己以何種姿態立在門外,立了多久。
天漸漸黑了,無際的黑,無盡的黑。我好冷。
這個世界,也許真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樣。我甚至開始懷疑,這黑暗,到底是因為沒有光,還是因為黑色的光普照萬物... ...
在這個世界上,我存在過嗎?
這個世界,存在過嗎?
有人說,春天是一則謊言。
我想,也許不只是春天,整個四季,整個世界,整個宇宙,整個時空,也許,都只是一場夢魘、一則謊言吧。

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耳邊的聲音卻很熟悉“可把你盼醒了!我還以為你像他們一樣死掉了呢!”
我漸漸睜開眼睛,看到一個似乎很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男人在和我說話。
“那個... ...不好意思,我怎么了?你是誰?。俊?
那人似乎很吃驚的樣子:“沒搞錯吧我的曲小明?我是你同學阿偉呀!怎么?一覺醒來你就不記得我了?”
之前一連串的記憶忽閃而過,我猛地拍了一下腦袋,“啊,想起來了。抱歉,最近腦子不太好使。”對了,上次好像也是這樣,莫名其妙地突然一下什么都忘了,我到底是怎么了... ...
“那天你走后我一直跟著你,到你家的時候,沒事開著的,我就進去了,看到你已經在浴缸里昏迷不醒了。浴缸里全是水... ...呃,大概是水吧,反正是紫色的。本來想把你抬到床上,但看到你家實在太可怕了,就背你到我家了。”

【小說】紫色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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