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最終還是鄭重其事的把刻有圖騰的印章遞入我的手中。

“那是信仰,那是寄托。”

我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在這幾百公里的荒原之內,在縱然日歷上早已立夏但依舊毫無生機的野外深處。

一個老人,獨自走到了荒原的叢林,叢林的荒原。

——楔子

【1】

我知道他,老周,一個有些駝背的老人。

先前在學校里學習的時候就有聽到過他的故事——一個在科研上頗有建樹但是性格有些怪癖的老頭兒。在科研方面大家把他奉為神一般的存在,但是現實里大家都對他有些敬而遠之。

他們說他,性格太怪了。

我第一次見到老周的時候,是本科大四保研以后的一個晚上,當大家還在為是否能“一戰成碩”而發愁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籌備我的畢業旅行。不可否認的是,我是一個會把生活中的事情看做是極具儀式感的。畢業,讀研,少卻了備考的過程,成為他人向往和羨慕甚至是眼中釘。但那依舊不會影響我畢業旅行的進程——保研是我用大學四年以來在比賽進程中甚至把自己逼迫到顱內高壓而得到的結果。

本科階段過度透支生命的方式讓我早已疲憊不堪,雖然不可采取的是這樣把身體逼到極限而為了達到某一目標的可行性。畢業旅行對我而言就是一場大腦皮層與身體疲憊抗衡的休閑,為了讓自己更好的擁有體驗感,我選擇了一個奇怪的方式進行,雖然到現在為止,我也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奇怪的方式”到底指什么,但對于我來說,一個初步的構想大概率是已經在我腦海中繪制好了一個框架。

那是盛夏的晚上——那時的天氣還沒有受到極端氣候的影響,晚上的微風恰到好處,我去了江邊,我喜歡那里,喜歡那里晚上成群的人,我喜歡坐在江邊不受人干擾的生活。

而我第一次見到老周,也是在這個多少有些清冷僻靜的地方。

他拿著一個類似于像是望遠鏡的東西,一直朝著上方看去。

河邊圍坐在一起的人大多數是在聊天,還有帶著小孩在河灘邊玩耍,唯獨他,拿著一個奇奇怪怪的圓柱體抬頭看著天空。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我戴上耳機,只是覺得這個老頭很有意思——直到我感到我的后背被一種擠壓感所覆蓋的時候,我回頭看向向我施加壓力的地方。

是剛剛那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老頭,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忘我了,不小心碰到了我。

他好像并沒有注意到他已經碰到我這件事,他自顧自的舉著自己的那個圓柱體繼續抬頭看著在城市的污染下,僅有著幾顆零散星星的天空。

“你撞到我了。”我小聲的嘀咕一句。

他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

“你撞到我了!”我的音量提高了一些。

遲疑了半晌,他用雙目緊緊的盯著我。讓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的雙眼太深邃了——是那種在歲月的滄桑下,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我的內心有些恐懼——因為他那有些異于常人的反應和我的預判所不同,我以為會是輕聲的一句道歉而了結。沒想到會因為并未道歉而產生的對視會讓我內心恐懼。

他盯著我的雙眼許久。

“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十二生肖嗎?”

他拋出了這么一個問題。

我笑了笑,那當然是有,畢竟十二年的義務教育也沒少教十二生肖,什么“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亥豬”,那簡直是耳熟能詳。

他聽了我的回答,笑了笑“如果這些都是不存在的呢?”

我沒回答,我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我不信這些會有錯誤。

他見我沉默,隨手把那個圓柱形的東西遞給了我,“或許你會從這個里面得到不同的回答。”

我拿過那個圓柱形的物件,放在左眼的位置,我以為是什么很厲害的玩意兒,令我沒想到的是,他拿著一個小孩子玩的兒童投影儀——按動燈光的按鍵可以切換不同的生肖,但是我可以十分篤定的是,這玩意兒確實沒什么不同,因為它確實是個兒童玩具。

我把圓柱狀的物體還給他,他看到了我臉上失望的表情,他開始哈哈大笑。

“沒錯啊,科學就是這樣,光看表面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輕人啊,還是太年輕了。”

看樣子我的反應達成了他想要達成的目的,伴著他那爽朗的笑聲,我感到他距離我的距離越來越遠,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和那張赫然印刷著他的簡介的名片。心里想著的是剛剛那些有些自以為自己認知既是正確的答復,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那是我見老周的有交談的第一面。

公歷上的元旦剛過沒多久,也意味著龍年也越來越近。

對于“年”的重視程度,是被中國人刻在骨子里的,更不用說是龍年,大家會自稱為自己是龍的傳人。可十二生肖里唯獨“龍”大家都沒有見過,在交完第一遍的本科論文得到導師還算肯定的答復的時候,也已經到了小年。新年前大家的返鄉熱潮和我沒能及時搶到票的緣故,讓我短暫的滯留在了這里。

我看著周圍的人陸陸續續的踏上返鄉的旅途,心里空落落的,我順著老周的那張名片找到了他在的地址——上次見面以后,逢年過節偶爾聯系過那么一兩次。我覺得他是一個有點兒幽默風趣的老頭,起碼不像我所認為的那樣——科研人員會整日整夜鉆在實驗室而忘卻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

今年是老周的本命年,老周也到了該退休的年齡。而這也意味著老周可以開始名正言順的度過自己的晚年,可以過上兒孫滿堂,膝下承歡的生活。老周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春聯和福字,他精心的挑選著。甚至連什么樣式送給誰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老周的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或許這個老頭在我的記憶之中沒有那么的死板,甚至從某方面來說還有些的可愛,老周在晚上的時候帶我去了他的秘密基地——一個有些簡陋的露臺,上面擺放著幾張茶桌。老周示意我坐下,而老周也同樣的遞給了我一個圓柱形的物體。

這次看到的時候我警惕的笑了笑,老周看到了我的反應,沒有說話。我把圓柱形的物品放在他面前。

老周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他沒有說話,靜靜的坐在我的對面——直到我重新拿起那個圓柱狀的物體,學著之前老周的樣子,看向天空。

這次和上次不同,總算不是小孩子拿來玩的玩具,圓柱狀的杯子里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能夠零星的看到幾點星光。

“那你現在還會覺得世界上的一切真切的存在嗎?”老周冷不丁的問我。

“或許吧。”

“其實眼前的一切什么都不存在的。”老周看向地面,搖了搖頭。

【2】

“《史記》所載,黃帝“建造甲子以命歲”,“大撓作甲子,亦是生肖起源。”

新年即將到來,手機的日歷也進入了更新的歷程——兔年終,龍年始。從孩子還小的時候,家長給小孩子講的故事中流傳甚久的恐怕是“小動物比賽賽跑,誰跑得快就能夠排名到前面,老鼠在牛的肩膀上,最后一躍,成為了第一名。貓咪因為被老鼠忽悠而導致錯失良機。”

“這就是十二生肖的排列順序由來。”

我聽著這些故事,卻是那樣的熟悉。今年是龍年,其他十一個生肖的動物都見過,唯獨龍。龍有具象化的形象,但是唯獨沒人能夠見到過真正的龍。對于龍的身份認同在世界華人所在之處,龍人的血脈,早已跨越地域,時間的界限,成為不同時空和地點下大家內心共同的認可,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人。

2000年是龍年,意味著邁入21世紀。

2012年是龍年,是瑪雅預言的世界末日。

但是老一輩的人都說,人類這個巨大的族群——尤其是作為龍的傳人,是因為在龍的血脈的庇佑下,才能如此順遂。

可是今年也是龍年,開局卻沒有想象當中的順利。新年的祈禱原本只是大家對于新年美好生活的展望,直到今年——好像大家把寺廟當成了救命稻草。

今年的開局或許有些不順利,也許對我們來說,2012年預言的世界末日就像對于幾百年以后的我們給予的恐嚇。隨著地球環境的不斷被污染,地球物種資源的承載能力逐漸減弱,關于環境的破壞也讓整個環境看起來多少的有些苦不堪言。極端的氣溫和天氣是給予我們的答案,就在這樣的極端氣溫下,不少的老人和小孩也無法承受,得了嚴重的疾病。

我記得歷史書上寫到過,在此之前,我的前輩們,有人不斷的想要登月,想要去看一看不同的星球——他們試著發射衛星,試著用神舟飛船去派人巡查。甚至還有過降落火星的試驗經歷,這個我清楚,地理老師上課講過,俄博梁的雅丹地貌酷似火星的表面,在那里建設了火星營地。只是,他們可能沒想到的是,之后會因為世界能源的斷層,而讓這些計劃都暫且擱置,據他們小學所描述的那樣——如果有一天我們能生活在另一個星球上······

計劃的擱淺讓我們或許有了另一條生路,人類的哲學發展也有了一定的進步(或許可以這樣說),他們發現“向外求”這條路行不通以后,果斷選擇“向內求”,他們嘗試建設了一個“地下城”來短暫的維持恒溫的環境。

當然,這個“地下城”的計劃建設起來明顯要比之前想要“移居”的計劃方便很多,簡單來說,之前能源的過度開采導致的地質斷層,人類在斷層的基礎上開發出來的新型空間。

為了生存,人類確實挺貪婪地。

當然地下城的稀缺資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入,地下城的建設意味著資源的過度消耗——地表的溫度早已無法預測,極端的天氣頻繁變換讓高層管理做出決定:

地表限電。

我覺得這個方法挺卑鄙無恥的。

清晨是一天為數不多的氣溫還算穩定的時刻,我清楚的記得,每天早上醒來會聽到外面急促的敲門聲,和那些保安,群眾的熙熙攘攘的聲音。他們拿著厚重的文件袋聚集在外面,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張能夠準入的許可證書,我看到外面是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孩子,還有推著坐在輪椅上年邁母親的中年男子。他們聚集在這里,在渴求,在祈望,能夠有奇跡救贖于他們——盡管他們或許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希望渺茫。

我輕輕的從他們的身邊走過,輕輕的嘆口氣,或許我是幸運的,導師用他那能夠換取學生入城的資格將我挽救下來——縱使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也不知道是否能夠繼續我的研究方向,就像現在的地表和地殼,像極了兩個分裂的整體,在留下滿是創傷的傷痕上試圖找到血肉中僅有的脈絡。

寺廟門口擠滿的人,那是他們的信仰。

因為是龍年,是龍的傳人,他們相信會保佑他們平安,順遂。

原本我是被派出來找些藥物,導師說那些藥物的成分中有我們所要研究的部分,一路上看到的場景讓我覺得一切如做夢般而非真實。電價的飛漲,限電政策的實施,地表資源的極度壓縮與重復利用——或許這不能怪罪我們的先人,因為造福于人類也必然會導致環境的一次又一次的破壞,只是毫無限度的索取和應用,只能讓這個原本脆弱的生態環境繃緊一根弦時到達極限。

在實驗區,我見到了老周,老周坐在他那玻璃下壓滿照片辦公桌上,看著窗外,像極了一尊雕塑。

他似乎聽到了我的到來,他回過頭,依舊是那深邃的雙眸和在歲月婆娑下在他眼角留下的痕跡,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存在的嗎?”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是的,原本我可以認為這一切都是虛擬的,但是從地下城到這里一路走來的真切感受讓我感覺到的是精神和身體上真切的,刺痛感。

他低著頭,搖了搖頭。

外面的太陽漸漸的升起,屋內的溫度能夠真切的感受到在不斷的升高,老周就坐在他的桌子上,緊閉的雙眼,像極了玄幻劇中修仙的人。窗外的陽光順著窗框的外側倒影在老周的身上。

我感受到了一陣劇烈的灼燒感,當我拿起遙控器想要打開空調的時候,卻發現空調的線路早已經被剪斷——或許是空調線路所具有的高溫已超過所承載的電壓······

我看到老周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滾落下來,外面的太陽愈演愈烈,在極度高溫的天氣中,人類的反抗顯得格外的無能。老周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或者,或者老周早已經想好了······

我看著斷掉的空調線,試圖用著以前那些零碎的知識將他拼湊起來,我能夠感受到周圍給我的體感帶來越來越高的溫度讓我有些難以承受。我找出能夠當做電流導體的物件試圖將它恢復如初。

溫度的不斷升高讓我有些感到難受,在我聽到空調“滴”的響了一聲以后才長舒一口氣。

老周看著我,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心靜自然涼。”

我朝著老周狠狠翻了一個白眼,老周真是怪老頭,名不虛傳。

“十二生肖起源于遠古時期的母系氏族時代。

這和當時的圖騰崇拜有關。不過這個說法的論證材料非常有限。又傳說起源于夏代。這種說法的論據是夏代使用的夏歷和動物崇拜以及天干地支有關,十二生肖分別對應十二個月份。”

我把這份材料讀給這個怪老頭聽,他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讀到“圖騰”的時候,老周的眉毛微微地皺了一下,因為離得近,我看的很清楚。

老周的嘴角微微的動了動,但是沒說話。我停下來,等待得到他的答復的時候,他輕輕的搖搖頭。

我沒有理會他,繼續的和他講述著我想要傳遞給他的內容,老周的孫女在旁邊跑來跑去,好奇的問我為什么生肖一定是十二個。

我笑了笑,原本打算和她解釋說“有無數個動物,但是根據他們報名的先后順序去決定十二生肖的前后順序”的時候,老周打斷了我。

“沒什么,甚至從某個角度上,這些都是不存在的,也沒什么好問的。”

老周的孫女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悻悻的跑到另一個房間去玩了。

“為什么你要這樣和她解釋,雖然我知道你在研究領域所擁有的很高的成就,但是,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為什么要較真。”

“因為這些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如果你傳遞一個錯誤概念的話,又怎么對得起這個身份。”

“而且,龍,一個看似虛擬的形象,你剛剛也念到了,十二生肖可能就是一個以圖騰的形象存在。或者說本來就是不存在的,如果再用童話的故事講給她的話,莫不是在說謊。”

我被老周懟的有些啞口無言。

老周笑了笑,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如果我去到那里,或許會更明白這些。

和之前的高溫天氣所不同,現在所處的天氣是極寒的天氣——但是所幸的是還在能夠接受的范圍之內,老周早早的打開暖風,熟練地把東西扔到后座上。

老周說,我們倆也算是半個生死之交。

我覺得,或許對于我們倆來說,是這樣的。

老周熟練地駕駛著他那臺老舊的桑塔納,雖然按照老周的身份和工資來說,換一輛足夠新且價格不算中等的轎車綽綽有余,但是老周是個怪老頭,老周說自己念舊,不用點舊的東西心里不踏實——所以就有了老周到現在為止還住在陳舊的教師公寓。

老周腳踩油門,一溜煙的竄出去,我明顯感受到推背感的沖擊不由的向后撞去,還好有安全帶的作用,才能讓我在剎車的時候不至于向前沖擊。否則,按照老周的習慣,我高低要飛出去三四米遠不可。

他把車開到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里,我看著窗外的山脊,我們就那樣在山上悄無聲息的盤旋著,直到看著窗外的太陽即將落下,老周都沒有告訴我我們到底要去到的是哪里。

坐在副駕的位子上,一陣又一陣的困意侵襲著我,我看著老周那雙布滿紅血絲的雙眼,他沒有使用導航,看樣子對于這條路很熟。我在窗外的夜幕之中緩緩閉上雙眼——我真的太困了,雖然我知道老周一定會帶我去一個我前所未見的地方,好奇心驅使著我,但身體上的困意卻困著我。

我是被老周在急剎車的時候,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俯沖而驚醒的。

我看著老周,在昏暗的燈光下的側顏,他也同樣盯著我。

“是這里。”老周下了車。

晚上的天氣有些涼意,老周指了指前面的一間破舊的小屋子,示意我進去。

我看著老周,老周大概是看出來了我的擔心,他走在我前面率先往那里走去,我緊跟在老周的后面。

我知道老周是搞實驗的,因為老周是一個在學術上有名的怪老頭。

我看著屋子里放滿的藥品和不同的電路實驗器材,看了看老周。

老周轉過身問我“你看到了什么嗎?”

“物理和化學的碰撞。”我回答到。

老周搖了搖頭,轉過身來面對著我。

“這里什么都沒有。”老周說著走到后面的位置上坐下,他緊緊盯著我。

“所以你帶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說這個的嗎?”我有點生氣,現在的局勢多少有些動蕩——況且是老周駕駛著那輛破舊的轎車到這么偏僻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做了這么多實驗,但是我什么成就都沒有,甚至來說,像個有身份的無業游民。”

我聽著老周的說辭,差點沒笑出來,他是個怪老頭,但是沒想到會這么奇怪,他會一本正經的和我說,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東西。

我拿起一個小藥瓶,上面寫著的是一些化學試劑的詞匯,我拿起又放下,抬頭看到老周的眼睛直視著我。

“沒有看到結果之前,我覺得這些都是不存在的,甚至你我都是不存在的。”老周看著我一本正經的說。

我看著老周認真的樣子甚至有點想笑,覺得他有些可愛,老周說,存在的是已經被惡化的天氣,是被破壞的環境生態。

我覺得他應該適合去當環境保護大使,按照他這個樣子來說應該會蠻敬業的。

老周看著我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笑著,他沒說話,低著頭嘆著氣,看著我。

“十二生肖的來源也有很多種,每種說法都會沾邊,只是看哪個說法更能夠俘獲人心罷了,但是我沒想到你會真的當真。”我對老周說。

“不,十二生肖的說法一定是有的。十二生肖起源于遠古時期的母系氏族時代。這和當時的圖騰崇拜有關。”

“怎么,這么確信,你能夠證明啊。”我笑著調侃老周。

老周死死的盯著地面,看樣子像是對我說的話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能證明呢?”

“那你一定不是一個怪老頭。”

老周看著我,半晌沒有說話。

我想,老周一定是有更有趣的事情,但是現在的我,恰是抱著一種看好戲的態度。

【3】

老周遞給我一張密密麻麻寫著一串代碼的數字的紙條。

我看著上面的代碼,臉上的表情慢慢僵硬起來,我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般。

“火星營地?”

老周“嗯”了一聲,讓我繼續看下去。

我拿著紙條,手上不斷的顫抖著,紙條上的字跡是抖著的,像極了一位在暮年時的老人寫下的字跡。

“我和你說過的,有些事情沒看到之前都是虛無而未得到認可的,,但是不能排除的是我們或許會在另一個空間的維度里得到。”

“這是在很多年之前了,那會基地剛剛建設好,對于我們來說平時的工作主要是檢測一些關于星系的數據和做出一些相關的報告。但是有一天數據的異常和傳回來的破解以后發現是一串又一串的代碼。”

“因為那會的生活很穩定,所以沒有人會真正的注意到,是這樣嗎?”我疑惑的問。

“沒錯,所以導致的是相關信息公之于眾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愿意相信。”

我看著老周,臉上早已被歲月留下的痕跡,還有——他在和我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堅定的表情。

老周看著我,“所以,在平行時空,其實是會有十二生肖的存在,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會有一個時代與我們共同的進行著一樣的生活。”

我驚訝的看著老周,雖然我是個科幻愛好者,或許也幻想過這個世界會變成賽博朋克的一天,也有可能會變成與外星人共享著同一個地球,我對平行時空的概念只能說略知一二,但是當老周和我說出來的時候,驚訝依舊占據了我在面部表情的全部。

老周看著我笑了笑,他大概或許慶幸的是我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看著老周。

現在的他不像一個怪老頭,甚至我有點敬佩站在我面前的他。

“所以不存在其實是一種很不穩定的預示。大家以為龍是不存在于過這個世界上的,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是,它與我們在同一個時間段,但是不同的時空存在。”

“因為我證實過這一點。”

我看著老周——一個老年的學者,他或許并不是一個在研究領域有著足夠豐碩科研成果的人,但是他,一定會比其他人更懂那些世俗所認為奇怪的想法。

“而今年恰巧是龍年,或許在另一個時空十二生肖的說法正在誕生——也是我最認可的一種,遠古時期母系時代,作為一種圖騰而存在。”老周從我手里拿過那張紙,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鏡確認到。

他們所生活在的是一片大自然之中,而與自然現象的關系讓他們發現自己自己與物種的特殊聯系,那種恐懼和神秘感的支配讓他們把自然看做是與自己的生命息息相關的事物,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總是要有信仰的,所以他們神話了這些自然中的生物。

“龍啊,本就是作為一種圖騰存在的,你看,現在我們會自稱龍的傳人,不也是類似圖騰的說法。”老周看著一臉驚訝的我,緩緩的開口說到。

營地,營地,營地。

原來老周早就知道這一切,但是沒有人認為他說的是真實存在的,所以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大家會習以為常的給他貼上一個“怪老頭”的標簽。

我看著眼前的老人,感覺他像一座宏偉的山脈——一座經歷冰川,經歷洪流而現在展現大家面前的山脈。他會那樣不知所措的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告訴著正在行駛在平坦路徑上的人們面前是挑戰。

他根本不是一個怪老頭!

老周坐在自己那間破舊的屋子里。

他等到了第二天第一束光亮照在他的臉上。

他說,他在和宇宙對話。

我回到了營地,看到了在營地舊址上的廢墟——或許我可以這么稱呼為是廢墟。

那座陳舊的建筑早已經被肆意生長的藤蔓所占據,我看到了脫落的墻皮,看到了剛進入門口時早已碎掉的玻璃窗。

老周說的那臺機器還在,但是早已經停止了工作,我看著周圍,是歷史的痕跡——或許年輕時候的他們來到這里時也曾經妄想著自己能夠做出一番讓別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老周也這樣想過。

但是人類,永遠喜歡生活在安逸的時間里,當他們生活處于非常安逸的時候會本能的下意識認為會很久都處于這樣的階段。

我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充電插頭,嘗試著把它插到電源的位置,我聽到了機器傳來陣陣的聲響。

是的,密密麻麻的字跡。

或許那就是老周說的,平行時空吧。

機器上落滿了灰塵,但是沒過一會,機器停止了運作。

在廢墟里,終止了它的生命。

我把紙張遞給了老周。

老周緊緊的把紙條攥在手里,久久不愿松開,我看到了老周眼角的淚。

他說,他不愿意再回去,在這里也很好。

我記得那天,氣溫剛剛好,許久沒有這樣正常的天氣——至少在我的記憶里是這樣的。

我打算離開的時候,老周叫了我的名字。

我轉過身,看著老周。

他遞給我一個有點像四不像的東西,我說不上來那個物件具體的樣子,只是老周遞給我的時候,很鄭重,像是完成一種交接儀式。

我看到了老周的背影,他轉身走到了叢林深處。

我知道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和生命賦予的使命。

或許許久后,我覺得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最想告訴的就是老周。

關于平行時空的事兒終于有了解決,或許對老周來說也是一個一直未解開的心結。

老周的猜測沒錯,關于平行時空,是另一個維度與地球的對話,但是沒人當回事兒。

而那恰恰是鏈接地球和另一個維度的契機,平行時空會鏈接兩個相似的時間段,會經歷相似的事情。

我們的龍年,是他們所視作圖騰的年份。

身處現在的我們,好像是在與還在母系時代的他們對話。

我知道的,或許對于這個平行時空被全新定義的時代里,老周給我的東西不簡單。

但不出意外我也遇到了麻煩,沒人愿意相信。

我也成為了他們口中奇怪的“年輕人”。

在那之后,我再也沒有見到過老周。

作者:王星懿

來源: 中國科普作家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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