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種重要的商業性海洋物種，大西洋藍鰭金槍魚（Atlantic bluefin tuna，本文中簡稱ABT）的年報漁獲量約為30,000噸，價值超過10億美元。近期，“海洋與濕地”（OceanWetlands）小編讀到了一項有關大西洋藍鰭金槍魚繁殖地的新研究。長期以來，科學家普遍認為這種珍貴海洋魚類只在地中海和墨西哥灣產卵。然而，一系列新證據表明，它們可能在美國的北卡羅來納州附近的一個海域——斜坡海（Slope Sea）進行產卵。這一發現引發了對過去四十年來一直奠定管理和保護政策的“兩漁群理論”的挑戰。原本的理論認為，大西洋藍鰭金槍魚分為地中海產卵的東部漁群、以及在墨西哥灣產卵的西部漁群，如今，這一二元的觀點正受到來自斜坡海的第三個產卵地的質疑。

大西洋藍鰭金槍魚（ABT）是體型龐大、游離范圍廣泛的大型海洋食肉動物，野外壽命可達30年，體長可達3米，體重能到400公斤。按照過去的理解，它們通常被認為是在北大西洋的覓食區域、以及兩個主要產卵區域（墨西哥灣和地中海）之間洄游。

目前，該漁業由大西洋金槍魚保護國際委員會（ICCAT）管理，按照上面的理解，將這種海洋魚類劃分為了兩個獨立的群體（墨西哥灣、地中海），分別對應這兩個不同的主要產卵地。然而，最新的這項研究表明，ABT的真實種群結構，可能比“墨西哥灣或地中海”這種二分法更為復雜。

2016年，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的漁業學家大衛·理查德森首次提出了“斜坡海可能是藍鰭金槍魚產卵地”的研究，并且通過圖像顯示了那里的金槍魚幼苗。隨后，麻省理工學院的生物海洋學家克里斯蒂娜·埃爾南德斯在2022年通過分析金槍魚幼體的耳骨，進一步確認了這一發現。最近，來自斯坦福大學的漁業生態學家埃米爾·阿爾托利用標記數據進行研究，發現了在斜坡海進行的金槍魚“刺激潛水”行為，為這一觀點提供了更多證據。

大西洋藍鰭金槍魚。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新產卵點挑戰“兩魚群理論”

斜坡海（Slope Sea）位于北美洲東部近新英格蘭外海，是大西洋的一部分。這一海域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洋流特征而聞名，其邊緣地帶與大陸坡相交，形成了一個水深逐漸增加的區域。

研究團隊用了一些高科技的“追蹤器”追蹤了大西洋藍鰭金槍魚的行蹤，就像給它們戴了個“位置項鏈”一樣。這項研究中，研究人員用了一些叫做“阿奇維”和“海洋寶貝”標簽，這些標簽被放在藍鰭金槍魚身上，記錄了它們在大西洋的行蹤，有的標簽甚至記錄了整整8年。通過這些標簽收集到的數據，發現了產卵的新地方，比如斜坡海。整個研究用了一些高科技手段，但通俗的講，其實就是給這些魚“穿”上了一些特殊的“裝置”，然后通過這些“裝置”記錄它們的生活軌跡，了解它們的生存狀況，就像是在給藍鰭金槍魚做一場“時尚追蹤秀”一樣。

上圖：24條SS產卵大西洋藍鰭金槍魚（T. thynnus）的軌跡合并圖。斜坡海所在的區域，見上面的黑色輪廓部分。標簽指示了標記位置（加拿大圣勞倫斯灣（GSL）和美國北卡羅來納州（NC）），以及兩個主要的產卵地——墨西哥灣（GOM）和地中海（Med）。圖片來源：Emilius A Aalto等人

上圖：在斜坡海（SS）產卵。（a）24條在SS內外產卵的藍鰭金槍魚（T. thynnus）的每日位置。在觀察到產卵的日子，點按月份著色，白色表示沒有產卵。（b）觀察到的產卵期間的平均每日外部溫度（以3天為間隔平滑處理）。用黑色圓圈標示產卵日。適宜的產卵溫度介于兩條水平線之間。圖片來源：Emilius A Aalto等人

上圖：在斜坡海（SS）產卵的大西洋藍鰭金槍魚（T. thynnus）分布情況。(a) 所有有軌跡的個體在標記時的長度分布，其軌跡延伸至6月（n = 250；西部 = 45，東部 = 40，未分配 = 141，SS = 24）。(b) 在產卵事件中SS產卵者的體型分布。顏色表示產卵事件的年份。體型使用標記時的CFL的von Bertalanffy生長曲線進行預測。兩個多年產卵者的鏈接條目用實線和虛線框表示。(c) 在產卵事件中的估計年齡分布。通過使用生長曲線從CFL在標記時估算的年齡。其他細節與(b)相同。(d) 產卵日的分布，分為半月組并在所有產卵事件中進行匯總。顏色表示產卵的年份。(e) 產卵日的分布，按產卵者的年齡著色。其他細節與(d)相同。圖片來源：Emilius A Aalto等人

上圖：編號為#5104497的大西洋藍鰭金槍魚（ABT）的產卵proxy*（這個詞怎么翻譯？）*，它的產卵期為2005年6月24日至7月18日。產卵行為示例，如Teo等人（2007a）所述。(a) 深度。注意夜間潛水模式向淺水區轉變，白天變得較深（但不是非常深）。(b) 光照。注意日出/日落時間穩定，表明經度變化不大。(c) 外部溫度。注意一貫>23°C。(d) 內部溫度。Y軸值與外部溫度不同。特別是晚上，注意數值增加。(e) 外部溫度范圍。注意最高和最低溫度的相對穩定性。(f) 內部溫度范圍。注意最小和最大值均升高，并相對于外部溫度保持穩定。(g) 產卵期間的深度和溫度模式。Y軸左側表示深度（藍色），右側表示溫度（紅色內部和綠色外部）。注意在產卵期間的周期性上下潛水模式，以及在低內部溫度范圍下的升高溫度。圖片來源：Emilius A Aalto等人

上圖為大西洋藍鰭金槍魚（ABT）個體的代表性軌跡。前兩個（#5103517和#5104497）分別在2003年、2004年在美國北卡羅來納州進行的標記。后兩個（#5120021和#5120032）分別在加拿大圭爾夫灣（GSL）于2020年標記。圖片來源：Emilius A Aalto等人

在斜坡海（SS）產卵的大西洋藍鰭金槍魚（T. thynnus）與兩個主要種群的空間范圍比較。（a）緯度的統計比較。點表示每條魚的每月平均值，然后對整個種群進行聚合，為了視覺清晰略有偏移。誤差條顯示1個標準偏差。標簽指示平均值存在顯著差異的分組（學生t檢驗），西部種群（n = 92）始終定義為A組，如果與西部不同，則東部種群（n = 43）定義為B組，SS產卵者（n = 24）根據與其他兩者的差異定義為A、B、AB或C。（b）經度的統計比較。詳細信息參見（a）。圖片來源：Emilius A Aalto等人

這一研究引發了對現有的國際漁業管理政策的質疑，因為，過去這些政策基于過去的“兩魚群理論”。而科學家們一直依賴這一理論來制定保護計劃和捕撈配額。

阿爾托的研究團隊發現，金槍魚在斜坡海表現出的產卵行為可能導致對于現有模型的不準確的質疑。現在這個研究帶來的一項新的情況——現在面臨的挑戰是，如果藍鰭金槍魚在斜坡海產卵，那么傳統的數學模型可能需要進行徹底的改革。這可能導致一個情況，那就是，要對捕撈配額和保護措施作重新評估。

大西洋藍鰭金槍魚（T. thynnus）種群的相對捕撈壓力。y軸表示自2000年以來捕撈努力的相對暴露度（對于特定的漁具類型），標準化為該時間段內的最大值。（a）和（b）長線捕撈努力的曝光，按（a）年和（b）月。（c）和（d）釣竿捕撈努力的曝光，按（c）年和（d）月。請注意，不同漁具類型之間的努力指標不能進行比較，僅能在每個子圖中比較不同種群之間的相對曝露度。

可持續漁業的新視角

海洋漁業政策就是如此。隨著科學界的新的證據的涌現，這使得我們必須重新考慮藍鰭金槍魚的種群動態，以確保可持續的漁業。目前的模型可能無法正確估計斜坡海產卵的金槍魚數量，而這對于金槍魚的管理至關重要。

與此同時，我們必須關注這一研究對漁業和環境的潛在影響。如果斜坡海成為一個新的主要產卵地，那么，這可能導致在該地區的金槍魚捕撈增加。這就需要重新評估漁業管理政策，以確保不會對藍鰭金槍魚的數量和分布產生不利影響。

這一研究也為可持續漁業提供了新的視角。另外，隨著氣候變化導致墨西哥灣水溫上升，金槍魚在那里產卵的可能性或許會隨之減小。如果它們能夠遷到斜坡海這樣的水溫較涼爽的海域，這對于這種藍鰭金槍魚的生存和繁衍來說，或許不是壞事。因此，重新評估金槍魚的產卵地可能為未來的漁業管理提供更加靈活和適應性的方案。

挑戰和展望

這一研究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挑戰了過去四十年來的“兩種群理論”，并引發了對可持續漁業管理的重要思考。

然而，我們必須面對這一新發現帶來的挑戰。首先，目前對斜坡海中金槍魚產卵的了解仍然有限，而這使得調整管理政策變得更為復雜。其次，金槍魚是否在不同產卵地的個體之間進行遷徙和交配，以及它們是否在斜坡海中進行混合繁衍，這些問題仍需要更多的研究來解答。

在未來，需要加強國際合作，共同努力解決這一全球性的問題。科學家、政策制定者和漁業管理者應該密切合作，以確保對藍鰭金槍魚生態系統的全面理解，并制定出能夠平衡保護和利用的策略。

全球需要更多的科學研究，來全面了解金槍魚的生態學行為，并根據新的認知調整我們的管理政策。在這個過程中，國際社會需要共同努力，以確保人類能夠保護這一珍貴的物種，同時維持漁業的可持續發展。

科技倫理觀察

筆者注意到，這篇研究的原文中對于科技倫理也做了說明。研究團隊已聲明，他們用的“標記法”這種研究方法（這些標簽是手術植入到金槍魚體內的，1~8年后從中重新捕獲），所有這些操作都是按照斯坦福大學實驗室管理行政小組的協議進行的，遵循動物實驗委員會的適當準則，并且在美國水域由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或者在加拿大水域由加拿大漁業和海洋部頒發的每年許可證下批準的。

文末，作者團隊提到：“本研究得到了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OAA）藍鰭金槍魚研究計劃、海洋基金會 TAG-A-Giant 基金、斯坦福大學以及 MJWS 的 NSERC Discovery Grant 資助。MJWS 得到了加拿大研究主席計劃的支持。圣勞倫斯灣的藍鰭金槍魚是在漁業和海洋科學許可證 SG-RHQ-19-120 和 Acadia Animal Care Protocol 12-16R#3 下進行標記的。感謝北卡羅來納州莫爾黑德城和哈特拉斯角的漁民們支持 TAG A Giant 活動……感謝過去 25 年中幫助電子標記大西洋藍鰭金槍魚的贊助商、博士后、學生和技術人員。”

【思考題】學而時習之

Q1: 你認為金槍魚在斜坡海的新產卵地的研究，是否會對壽司等食品的供應和價格產生影響？這個發現可能如何改變我們日常的飲食選擇？

Q2、通過月度空間分布，研究人員估計，在斜坡海海域產卵的大西洋藍鰭金槍魚，相對于其他同類而言，承受著較高的捕撈壓力，并可能占據西大西洋捕獲的不成比例的份額。對此，如何調整國際保護政策，以確保大西洋藍鰭金槍魚的遺傳多樣性？

Q3. 關于可持續捕撈政策的調整靈活性：面對氣候變化，金槍魚在斜坡海找到新的產卵地是否為它們的生存提供了重要的機會？這是否意味著國際社會需要更靈活的漁業管理策略，以適應不斷變化的生態條件？

文 | 王芊佳

審 | 綠茵

排版 | 綠葉

【參考鏈接】

1、研究全文參見：
Emilius A Aalto, Simon Dedman, Michael J W Stokesbury, Robert J Schallert, Michael Castleton, Barbara A Block, Evidence of bluefin tuna (Thunnus thynnus) spawning in the Slope Sea region of the Northwest Atlantic from electronic tags, ICES Journal of Marine Science, Volume 80, Issue 4, May 2023, Pages 861–877, https://doi.org/10.1093/icesjms/fsad015

2. https://hakaimagazine.com/news/bluefin-tuna-get-it-on-off-north-carolina/

3.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tlantic_bluefin_tuna

來源: 海洋與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