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動畫電影《浪浪山小妖怪》自8月初登上熒屏以來,持續引發觀眾如潮的好評。在該片主角團隊里,有一個令觀眾眼前一亮的角色——黃鼠狼精。從最初的“話癆”變得沉默,原本在人們心中有著負面文化形象的黃鼠狼,在影片中憑借內心的磨礪實現了蛻變。觀眾不僅驚訝:黃鼠狼變“好”了?其實,從人與黃鼠狼“相處”的歷史角度看,它們本來就很“好”。
《浪浪山小妖怪》中的黃鼠狼精(圖片來源:社交網絡截圖)
01 黃鼠狼:我的毛色不只是“黃”那么簡單
黃鼬(Mustela sibirica)是食肉目-鼬科-鼬屬下的一種中等體形的哺乳動物,別名黃狼、黃鼠狼、黃皮子、黃大仙[1],因醒目的毛色而得名。不過,黃鼬的毛色并非一成不變,而隨地理因素、季節因素而變化[2],有助于在不同季節和環境中更好地偽裝和保暖。
從季節因素來看,黃鼬毛色可分為冬毛、夏毛,冬毛從淡棕黃色至深棕色不等,夏毛以不同程度的深褐色為主。從地理因素來看,棲息于山地、森林地區的黃鼬毛色多呈現出“名副其實”的棕黃色,分布在高原地帶的黃鼬毛色因褐色增強而相對較暗。
黃鼬(圖片來源:Wikipedia Common)
02 人類和黃鼠狼“認識”多久了?
這個問題回答起來比較困難,畢竟相關的考古學證據在不斷更新。雖然如此,我們還是能從過往發掘的一些材料中體會這段歷史悠久的“人與黃鼠狼”的緣分。
黃鼬在我國分布較廣,主要生活在東北平原、華北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四川盆地、東南沿海丘陵地區等,在從南到北各種生境中均較為常見。
黃鼬(圖片來源:Wikipedia Common)
早在舊石器時代的古人類文化遺址中,我們就已經發現了“黃鼠狼”的蹤跡。
安徽蕪湖金盆洞是一處舊石器遺址,2002年-2004年先后兩度發掘,發現了人工制品以及大量哺乳動物化石,經鑒定有9屬11種食肉類,其中就包括黃鼬的右下頜、左下頜等材料[3]。一些專家認為,金盆洞動物群的時代可能為中更新世(距今約77萬-12.8萬年)[4]。遼寧朝陽馬山洞出土過黃鼬的右下頜骨[5],時代可能為晚更新世中晚期,距今約5萬年[6]。陜西南鄭疥疙洞遺址第三期遺存屬舊石器文化層,除發現石器加工點、火塘等人類活動遺跡,還發現了包括黃鼬在內的20余種、8000多件哺乳動物化石及燒骨,距今約3萬~1.5萬年。
出土于馬山洞的黃鼬右下頜骨(圖片來源:[6])
進入新石器時代,在古人類活動的地點,“黃鼠狼”的存在感依舊不減。
陜西榆林楊界沙遺址是仰韶文化晚期遺址,距今約5300年-4800年,除發現代表人類活動的陶器、石器、玉器等遺存,還發現大量哺乳動物骨骼,其中就包括黃鼬的完整頭骨、下頜骨、左肱骨、右股骨、左脛骨等豐富的材料[7]。
陜西神木木柱柱梁遺址是龍山文化時期有名的聚落遺址,年代范圍距今約3900年-3700年,已經進入了我國史書上的第一個王朝——夏王朝的紀年[8]。該遺址除了發現大量房址、墓葬等人類文化遺跡,還發現了包括鱉、鳥類、黃鼬在內的9目15科27個種屬的240個個體,其中就有黃鼬的左股骨、左脛骨各一件[9]。換句話說,這極有可能是“來自夏代的黃鼠狼”。
不僅如此,在與神木木柱柱梁遺址年代相當或稍早的湖北天門石家河遺址群的鄧家灣遺址,當地先民還把黃鼬做成了“玩具”——陶塑動物,即以泥質紅陶為載體,經當時工匠的捏塑而制成的動物形象。除了黃鼬陶塑,鄧家灣遺址還出土了水牛、豬、雞等與當時人民生活關系密切的動物陶塑[10],能和這些動物一起被“移植”到“玩具”中,可見“黃鼠狼”在當時人心中的地位不低。
鄧家灣遺址出土的黃鼬陶塑(圖片來源:[10])
03 人類對黃鼠狼的早期印象:不輸貓的“捕鼠”高手
人類對黃鼬的早期印象,其實可以從黃鼠狼這個俗名中的“鼠”字中瞥見。黃鼬常常會捕殺遠超其“飯量”的小動物,而它們食譜中的小動物又以鼠類、兩棲動物為主,因此對于人類來說,是不折不扣的“滅鼠”高手。
毋庸置疑的是我們祖先很早便發現了這一點。早在先秦典籍《孟子》中就記載過,各種好馬即使能一天飛奔千里,抓老鼠的本事也不如貓和黃鼠狼。可見,早在戰國時期,人們就將黃鼬視為與貓旗鼓相當的捕鼠高手了。自此之后漢代許慎的《說文解字》、晉代郭璞注的《爾雅》等古籍中也相繼夸贊了黃鼬的捕鼠能力(如食鼠、啖鼠等詞眼)[11]。
捕鼠雙煞——貓和黃鼬(圖片來源:作者由AI生成)
三國時期曹魏古漢語訓詁學者張揖在《廣雅》中稱“鼬為鼠狼”,算是較早給黃鼬“起小名”的文獻記載了。到了南宋時期的文獻中,我們還能看見專門養黃鼬來抓鼠——當時的學者洪邁就曾在《錢氏鼠狼》中記載衙門中有人飼養黃鼠狼,專門用于衙門內滅鼠。明代的醫藥學家李時珍先生在《本草綱目》中給黃鼬做了一個相當中立的評價:能抓鼠、能制服蛇,但偶爾偷雞[12]。
04 捕鼠傳奇今仍在
到了現代,人們仍注重利用黃鼬的捕鼠能力。有些專家從鼠類對黃鼬氣味反應的研究中更加確認了黃鼬對鼠類的震懾力,比如,黃鼬的對雄性大倉鼠(Cricetulus triton)以及倉鼠亞成體的脅迫效應、生殖抑制都有相當大的影響[13]。
黃鼬的捕鼠能力到底如何?這里不妨舉幾個例子:1962年,上海市郊鼠類密度較往年為高,而當年對黃鼬胃部的調查顯示,鼠類出現頻次高達79%以上[2]。一項更為直觀的量化研究結果表明,一只黃鼬1個月內可捕食10只褐家鼠或黃胸鼠、20只黑線姬鼠、40只小家鼠,在不發生鼠害暴發的情況下,釋放一只黃鼬可控制1公頃范圍內的鼠害[14]。
看來,不少人以前真的冤枉黃鼠狼了,比起偶爾的“偷雞”行為,它們那強大的“捕鼠”能力對我們防治鼠害有積極的功效和意義呀!
作者:盒子貓 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會員
審核:張云峰 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策劃:翟國慶
出品:科普中國
參考文獻:
[1]楊東東,趙納勛.黃鼬[J].經濟動物學報,2021,25(03):205.
[2]《中國動物志獸綱第八卷食肉目》.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1985-11-01.
[3]劉金毅,鄭龍亭,徐欽琦,等.蕪湖金盆洞舊石器遺址的食肉類[J].人類學學報,2006,(03):227-241.DOI:10.16359/j.cnki.cn11-1963/q.2006.03.005.
[4] Gao X , Liu J H , Ruan Q J ,et al.300,000-year-old wooden tools from Gantangqing, southwest China[J]. 2021.DOI:10.21203/rs.3.rs-226285/v1.
[5]傅仁義,馮興無,張雙權,等.遼寧朝陽馬山洞的食肉類化石[J].人類學學報,2010,29(03):293-302.DOI:10.16359/j.cnki.cn11-1963/q.2010.03.002.
[6]董為,傅仁義,馮興無,等.遼寧朝陽龍城馬山洞哺乳動物群的性質及時代探討[J].人類學學報,2009,28(01):95-109.DOI:10.16359/j.cnki.cn11-1963/q.2009.01.005.
[7]胡松梅,孫周勇,楊利平,等.陜北橫山楊界沙遺址動物遺存研究[J].人類學學報,2013,32(01):77-92.DOI:10.16359/j.cnki.cn11-1963/q.2013.01.008.
[8]陳相龍,郭小寧,胡耀武,等.陜西神木木柱柱梁遺址先民的食譜分析[J].考古與文物,2015,(05):112-117.
[9]楊苗苗,胡松梅,郭小寧,等.陜西神木木柱柱梁遺址動物遺存研究[J].人類學學報,2022,41(03):394-405.DOI:10.16359/j.1000-3193/aas.2021.0050.
[10]武仙竹.鄧家灣遺址陶塑動物的動物考古學研究[J].江漢考古,2001,(04):65-72+83.
[11]林蒲田.黃鼠狼捕鼠古今談[J].農業考古,1993,(03):307.
[12]劉敦愿.漫談中國古代的黃鼬及其他[J].農業考古,1983,(02):320-322.
來源: 科普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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