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中旬,鄭州輕工業大學的暑假已經開始,校園里行人稀少。我們一行人來到綜合樓二層的梅科爾工作室,幾張長桌拼在一起,仍有幾十個學生坐在電腦前。

即將進入大四的陳琳(化名),正在調試一個鴻蒙應用的頁面,白色的背景上,幾個按鈕的位置她改了又改,旁邊的筆記本上記著行字,“課程表模塊,上午的課用淺黃底色”。

這是工作室的一個新項目,叫“小富婆計劃”,讓女生們自己開發實用的APP,做好了能上架賺錢。陳琳第一個報了名,她覺得現有的上課軟件都不好用,打算自己做一個。

為了開發app,她選擇暑假留校,每天早上八點半準時到工作室簽到,晚上10點多鎖門離開是常事,忙的時候就在工作室的行軍床上過夜。

“別人上大學都輕松了,不知道你在忙什么,放假也不回家”,給老家的爸媽打電話,被一通念叨。女生D有時也不耐煩,

“忙什么?忙著琢磨,有喜歡的東西,不用問誰要錢,不必看別人的臉色,能自己賺錢,最好能攢錢買個自己的小戶型,哪怕只有一個房間,我的鐵門一關,全由自己說了算?!?/p>

所以,得知工作室在籌備“小富婆計劃”,陳琳立刻激動地表示“我要加入!”至于怎么變成“小富婆”?她也說不準,但敲打代碼的手,沒有一絲猶豫。

這一天,我們走進了這群校園女開發者的世界。

李一浩老師是梅科爾工作室的負責人,他跟我們講道:“這些年看下來,我發現女孩學計算機,不好就業。”

“第一,熬夜熬不過男生,好多女生跟我說,‘老師,我頭發掉得厲害,通宵扛不住’。第二,搬東西也搬不動,像設備調試搬服務器,她們體力跟不上。第三,思維的側重點不一樣,我們的思維現如今還受到演化的影響,女性以前的分工主要是采集,所以普遍不太擅長長鏈條的邏輯思維。但她們的眼神,對色彩的敏感度,都練得特別好——你讓男生看色號、配顏色,那就是悲劇。”

像是鴻蒙的UI設計,就需要很強的審美,工作室有不少基于鴻蒙系統做的項目,男生弄出來的界面總感覺少點東西,而女生調的色號、排的布局,就很好看。

李老師繼續說:“還有數據庫,很多女孩從小就會攢錢,花了一毛兩毛,都記在小本本上,這不就是數據庫的增刪改查嗎?所以高斯數據庫她們用起來上手特別快?!庇谑抢罾蠋熃ㄗh,女同學用高斯數據庫,在上面建鴻蒙獨立站。

這些都是女生能夠做得非常好的項目,哪怕將來就業了,也能靠這些當個副業,實現經濟獨立。“小富婆計劃”,就是這么來的。

關于工作室和“小富婆計劃”的關系,李老師打了一個比方,他說這是:遺傳與變異。

工作室運營了11年,積累了一堆經驗,知道哪些事能成,哪些不成,也知道該給學生留多大空間試錯,這是“遺傳”。只要不違反校規和法律,學生可以自己組隊做項目,申請經費、場地都給批,這叫“變異”。

“不同專業、不同性別的學生湊一起,總能冒出新想法、新嘗試”,李老師解釋,而今年年初啟動的“小富婆計劃”,就是工作室最近的一次“變異”。

女生擅長搞開發嗎?真的能靠寫代碼賺到錢嗎?很多人都有這個困惑。

“女生開發做得好的不比男生少?!崩罾蠋熤钢徽鎵Φ莫劚劆睿瑢ξ覀冋f,“你看這幾個華為開發者大賽、極客松比賽的獎,全是女生帶隊拿的”。

目前,梅科爾工作室的核心成員“鳳凰社”里,陳玉玲、黃紫琪在內的三個女生,和三個男生一起管著整個團隊?!皼]有特殊照顧,她們是自己‘廝殺’出來的。鳳凰社成員的標準就三條:心理穩定、抗壓能力強、技術和審美在線,誰達到標準誰上”,李老師強調。

能力雖然沒有差異,但上手軟件開發的起點,男女學生確實不同。

以鄭州輕工業大學為例,工科為主,機械、電器專業的女生本來就少,計算機專業一個班55人,女生也就十幾個。所以早期工作室招新,男生占90%,女生進來之后,大多只能打下手,連負責核心任務的機會都沒有——這就不公平。

傳統的軟件開發生態也藏著門檻。安卓、Oracle那套,強調邏輯閉環、性能優化,耐折騰、能熬夜是核心能力,女生剛接觸時容易被擋在門外。

在這樣的背景下,梅科爾工作室的女開發者如何一點點成長起來,并成功“變異”出小富婆計劃呢?

李老師提到四個字:有教無類。他認為,既然是教育,就要有教無類,為所有人量身定制。量身定制的前提,就是看見差異??吹讲町?,不是為了反向強化,比如你越強調女生不適合這個、男生做不好那個,就越會把那點不同放大??吹讲町悾皇菫榱俗屌兂赡谐绦騿T,而是為了把女生“扶上馬,送一程”。

比如,工作室2018年啟動了全女生的開發者項目雅典娜計劃。這個組由女生牽頭做項目,男生負責打下手。

雅典娜組的女生,做過不少“奇怪”的項目。比如一個能檢測心跳的小花,開心時會“綻放”,傷心時會“低頭”。在李老師看來,這些項目沒法比賽,也對找工作沒幫助,但對女生來說,完成了一個項目開發的閉環。做完了,信心就一點一點長起來了。

情況也確實如此。張茜(化名)就曾是雅典娜組的成員,也是“小富婆計劃”的第一批參與者。她說,加入小富婆“不光想賺錢,更想從0到1做一個APP,上架讓別人用,證明‘我能做成這件事’”。

多年經營下來,雅典娜組的許多成員已經成長為獨當一面的組長,新生們學妹們也有了越來越多的女性榜樣。

比如IOT組的組長陳玉玲,原本是市場營銷專業,從大一開始在工作室待了四年,從零學習軟件開發,如今帶領二十多個人。她主導的鴻蒙設備互聯項目,曾獲2024年華為開發者大賽二等獎。“有人說‘女生技術不行,帶不動項目’,我就一步一步扛,跟學長學姐們請教?!?陳玉玲記得,大一、大二時累得想放棄,“學姐總跟我說‘再試試’,現在我帶學弟學妹,也這么跟她們說”。

從女1男9的懸殊性別比例,到如今性別基本均衡、女生躋身項目核心,梅科爾工作室用一場11年的實踐,證明了真正的技術包容,不是否認不同,而是看見差異。

所謂有教無類,就是消除每一個人進入技術世界的障礙。而承認差異的現實存在,才能精準校準,更有針對性地賦能每一個人。

有一句諺語:Every flower has its season,每朵花有它的季節,每個人總會在合適的時機,迎來自己的高光時刻。

“小富婆計劃”的成員們,正在迎來女開發者最好的季節。

張茜(化名)是一個自閉癥篩查設備的項目負責人,同時參與“小富婆計劃”。據她介紹,小富婆計劃與工作室其他比賽項目的區別在于,“打比賽的項目也有落地打算,但‘小富婆計劃’更明確沖著商業化來?!彼裕壳霸撚媱澋氖着椖?,都基于鴻蒙開發,聚焦實用場景。

為什么選擇鴻蒙生態,作為“小富婆計劃”的載體,有三方面的考慮:

其一,鴻蒙作為新生態,對傳統軟件開發生態形成解構。李老師認為,鴻蒙生態所代表的新質生產力出現,給女生提供了將職業與興趣結合的空間,就像安卓曾創造的契機,鴻蒙是下一波藍海。

其二,鴻蒙的獨特性,適配女性開發者的優勢。比如分布式架構允許前端與后端松耦合,女生可專注UI設計,發揮強項。鴻蒙輕量化、場景化需求,對非計算機和軟件專業的女生也有一定認知基礎,跨度不會那么大。

其三,梅科爾工作室對鴻蒙生態的深度參與。自2019年接觸鴻蒙以來,工作室全面擁抱鴻蒙,現為華為鴻蒙共創伙伴,參與全球開發者大賽并屢次獲獎。工作室里鴻蒙團隊規模龐大,學鴻蒙的女生也多,大家都“對自身能力有信心”。

因此,參與“小富婆計劃”的女性開發者,都在同步推進技術適配與商業化準備。第一批要做的,就是把之前成熟的APP產品化、包裝上架。如白噪音APP、校園課表工具等,都處于開發、上架籌備階段。

中國科技生態的根,必須扎進3000所高校的土壤里,讓最廣大的學生成為核心原動力。而2025年教育部最新數據顯示,全國本科在校生中女生占比已達58%。

這意味著,當技術世界變得包容,更多校園里的女開發者便會像種子破土,蓬勃地生長起來。她們,都可以是小富婆,是任何技術生態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女開發者從來不是科技敘事的點綴,她們的代碼、她們的視角、她們的行動,將告訴我們:中國科技生態的明天,該有怎樣的模樣?

來源: 腦極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