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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
可能是中國歷史上最難懂的皇帝之一
一介草根孤兒
卻逆襲登天，成為明朝開國皇帝
有人說他多疑、殘酷、專權(quán)
也有人看見他偶然流露的真情
但可能
他早已把他的一生寫下
就在這片沉默的大地上
（請橫屏觀看，明孝陵全景，制圖@鄭伯容/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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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生轟轟烈烈
注定死亡也不會甘于平凡
明孝陵
朱元璋與馬皇后的合葬陵墓
可能是中國歷代大一統(tǒng)王朝帝陵中
最奇特的一座
皇陵禁地
擅闖者杖，毀陵者死，黃土掩埋一切
但帝陵恐怕無法陷入沉寂
或許朱元璋本人也不愿就此合眼
明孝陵，長夜難眠
故事，要從一座山說起
01
蘇醒的鐘山
鐘山
像一條蟠龍
在南京城外半寐半醒
它是南京“王氣”的重要來源
傳說戰(zhàn)國楚威王在此埋金鎮(zhèn)壓
秦始皇下令鑿山以斬龍脈
東吳、東晉、宋、齊、梁、陳
六朝地方政權(quán)領(lǐng)袖在山腳下相繼稱帝
但或許還從未有人能真正將它喚醒
直到朱元璋出現(xiàn)
（南京鐘山，走勢如龍，攝影師@岳鵬飛，制圖@高儷倩/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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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頭兵到九夫長再到吳王
亂世中朱元璋異軍突起
在血雨腥風(fēng)中廝殺出自己的帝國
最終定鼎南京
他在王氣濃烈、陽氣盛極的鐘山之南
填湖營造宮殿、掘土設(shè)壇祭天
宣告開國登基！
南京第一次成為大一統(tǒng)王朝的首都
鐘山之龍終被雷霆驚醒
（明代南京故宮，是北京故宮的藍(lán)本，攝影師@潘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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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國不易，守國更難
庇護(hù)后代的責(zé)任感
讓朱元璋慎而重之地思考
陵寢吉壤應(yīng)選于何處
因為帝王陵寢與宮殿一樣關(guān)乎千秋萬代
答案仍是鐘山之南
他選擇讓它見證自己的崛起
最終也選擇讓它見證自己后世的榮光
陵址定在獨龍阜[fù]
鐘山主峰下一座風(fēng)水絕佳的山丘
傳說是開國功臣劉伯溫、徐達(dá)、湯和三人
分別踏遍鐘山后不約而同選中的結(jié)果
（獨龍阜風(fēng)水形勝示意，制圖@高儷倩/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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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地早已有主
南朝高僧寶志
不偏不倚就葬在獨龍阜上
習(xí)慣勢在必得的朱元璋
立刻下令將他拆遷往東側(cè)山坡
但又新建恢弘的靈谷寺作為補償
（高僧寶志，相傳是濟(jì)公和尚的原型。圖為現(xiàn)靈谷寺景區(qū)，攝影師@方人二，制圖@高儷倩/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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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址已定
帝陵又該如何營建？
“恢復(fù)中華”
是朱元璋的人生信條
他的治國方略取法唐宋
他的帝陵
勢必也要效仿中華歷代大一統(tǒng)王朝帝陵
但前朝帝陵
均生長在北方獨特的地理氣候中
無法生搬硬套到迥異的江南鐘山之上
而且野蠻生長的經(jīng)歷
早已造就朱元璋不拘一格的個性
白手起家的他顯然更信自己
所以，他的帝陵勢必會做出改變
（北方平原上的漢武帝茂陵，位于陜西咸陽，攝影師@李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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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道
在北方的平坦地勢中總是筆直前行
但在江南的綿延丘陵中卻無法暢通無阻
那神道索性繞著山腳曲折蜿蜒
勿作勞民傷財?shù)摹耙粕健薄胺健敝e
（明孝陵神道繞過了據(jù)說是孫權(quán)墓的梅花山，因此留下“朱元璋讓孫權(quán)守門”的傳聞。圖為歷代大一統(tǒng)王朝帝陵神道走向對比，制圖@鄭伯容&高儷倩/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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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體
北方往往制成四棱臺“方上”
但它的棱角在江南風(fēng)雨的磋磨下卻不易維系
那陵體索性順著山形保持渾圓
再夯土、填補卵石形成更飽滿的圓頂“寶頂”
底部再筑一圈堅固的圍墻“寶城”
抵御雨季的水土流失
（歷代帝陵陵體形制對比，制圖@鄭伯容&高儷倩/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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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城正中
憑借山巖筑造“方城明樓”
堅如磐石，勢如泰山
隧道幽深，陰陽就此分界
（方城明樓，攝影師@李曉琪&周昫光&z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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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陵的藍(lán)圖即將繪成
但朱元璋晝思夜想
遲遲無法落定最重要的一筆
02
難眠的帝王
王朝千秋萬代
是每一個開國皇帝的夙愿
若國不穩(wěn)固，則難以長眠
朱元璋的失眠
早在登上帝位的那一天就悄然開始
危機(jī)四伏的半生戎馬
讓他早已習(xí)慣消滅一切潛伏的危險因素
只有普天之下每一毫厘都盡在掌握
才能戰(zhàn)勝帝國覆滅的夢魘
于是廟堂之上
文臣武將中最容易專權(quán)的最高職位都被拆解
“丞相”被拆成“六部”
“大都督”被拆成“五軍都督府”
再培養(yǎng)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特務(wù)錦衣衛(wèi)與檢校
所有部門互相掣肘，由他指揮
（《徐顯卿宦跡圖》，描繪了明代大朝景象，滿朝文武中已不見曾經(jīng)“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身影，攝影師@朱智勇，制圖@淼淼/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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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江湖之中
無論平民百姓還是地主豪紳
都被“黃冊”戶口帶上限制自由的枷鎖
王子皇孫也無法幸免
一本批閱六載、增刪七次的《皇明祖訓(xùn)》
從執(zhí)政到行禮再到日常起居
規(guī)定事無巨細(xì)
（出自明·朱元璋《皇明祖訓(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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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酒要少飲，飯要依時進(jìn)，午后不許太飽”
“（親王儀仗）水罐一個，水盆一個，香爐一個”
（明代，全國的戶口原件“黃冊”都被存放在玄武湖的島上，玄武湖也因此與鐘山一樣，從公共風(fēng)景名勝變?yōu)榛始医兀瑘D為玄武湖與鐘山北面，攝影師@笑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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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自信已為后世打造了一個
永恒運轉(zhuǎn)的朱氏宇宙
但皇太子驟然離世的意外一擊
讓他又不得不屈服于難料的現(xiàn)實
皇太孫的稚嫩更讓他無法安心撒手西去
唯有讓自己的靈魂繼續(xù)坐鎮(zhèn)帝國
于是帝陵藍(lán)圖上
最重要的一筆落下
陵宮
一座供靈魂問政的宮殿
在墳前拔地而起
紅墻黃瓦，三重院落，前朝后寢
儼然另一座皇宮
（明孝陵陵宮復(fù)原示意，攝影師@硤川居士，制圖@南京工業(yè)大學(xué)建筑學(xué)院郭華瑜工作室&鄭伯容/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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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宮中最重要的享殿（孝陵殿）
更是國家權(quán)力中心奉天殿的翻版
面闊九間、進(jìn)深五間，象征“九五之尊”
珍稀昂貴的楠木柱上鏤金雕龍
坐落在最高等級臺基——三層漢白玉須彌座上
供奉帝后與殉葬妃嬪靈位
（明南京宮殿中的奉天殿，地位相當(dāng)于北京故宮中的太和殿。圖為明孝陵享殿現(xiàn)狀及復(fù)原對比，三層漢白玉須彌座為明代原物，現(xiàn)狀享殿為清代光緒年間重修，攝影師@楊虎，制圖@鄭伯容/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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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就連墓穴
也被打造成“前中后三大殿+兩側(cè)殿”
同樣象征前朝后寢的“地下宮殿”
民間還傳聞
墓穴里丹青滿壁、金翠華美、異香郁馥
（明孝陵的地宮仍是個謎，據(jù)推測，它與已發(fā)掘的明定陵地宮結(jié)構(gòu)相似，但面積再大兩倍。圖為朱元璋九世孫——明萬歷皇帝定陵地宮空間示意，制圖@鄭伯容/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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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宮前儀仗嚴(yán)陣以待
十二對**石獸或跪或立，**渾厚莊嚴(yán)
一對石望柱立地頂天
四對文臣武將或風(fēng)華正茂，或持重老成
（出自清·周廷諤《謁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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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馬嘶風(fēng)翁仲立，猶疑子夜點朝班”
（請橫屏觀看，明孝陵神道石象生，圖片來源@朱智勇&趙斌&楊虎&視覺中國，制圖@鄭伯容/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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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有“神宮監(jiān)”
專管日常香火、灑掃、種植等
一切孝陵雜務(wù)
外有“孝陵衛(wèi)”
世代在山腳嚴(yán)防死守
盛期多達(dá)五千六百人的規(guī)模
讓覬覦者望而卻步
后宮亦不可缺
妃嬪宮人陪葬孝陵
她們用生命換取的哀榮被補償?shù)郊易?/p>
父兄得以擢升并允許世襲
被稱為“太祖朝天女戶”
（殘酷的活人殉葬制度在明孝陵死灰復(fù)燃，直至明英宗時期才被廢除。圖為“朝天女戶”孝陵衛(wèi)指揮使世家蕭氏墓出土的青花孔雀牡丹紋梅瓶，攝影師@左夕明，制圖@淼淼/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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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權(quán)力的殿堂還缺
功臣
尤其征戰(zhàn)沙場的開國武將們
出于同生共死的革命友情
王朝一經(jīng)建立
朱元璋便迫不及待地
給予元勛宿將們異乎尋常的厚待
功臣作為他的左膀右臂
死后也要被賜葬鐘山之北
如眾星拱衛(wèi)孝陵
（朱元璋曾向67位功臣頒發(fā)俗稱“免死金牌”的鐵券，但后來其中63人被削爵奪券。圖為唐代錢镠[liú]金書鐵券（復(fù)制品），相傳為明代鐵券的范本，攝影師@包浩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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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功臣們的功高震主與驕縱跋扈
仍時刻刺痛著朱元璋本就緊繃的神經(jīng)
直到元朝殘余勢力被蕩平，天下大定
幾個兒子也歷練得足以取代元勛宿將
他的隱忍終于爆發(fā)
功臣們不再被賜葬鐘山之北
反而遭到大肆屠殺
曾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功臣群體近乎覆滅
就連早已去世的功臣李文忠
也受到牽連
墳前神道的一匹石馬不及完工就被棄之一旁
帝王之心可謂翻云覆雨
（李文忠，是朱元璋外甥，也是明孝陵營建工程負(fù)責(zé)人之一。圖為李文忠墓前未雕完的石馬（上）與已雕完的石馬（下）對比，攝影師@橘涂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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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日漸殘酷冰冷
或許心中唯一一點永不磨滅的溫情
只留給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皇后馬氏
帝國仁愛寬宏的皇后
也是他識于微寒、榮辱與共的妻子
洪武十五年（1382）
也就是明孝陵初步建成的第二年
馬皇后入葬
而“孝”陵之名可能正取自她的謚號“孝慈”
（朱元璋與孝慈高皇后馬氏畫像，明孝陵明樓被燒毀后，殘存的方城被大眾俗稱為“馬娘娘梳妝臺”，攝影師@朱智勇，制圖@淼淼/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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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朱標(biāo)
他傾盡心血卻“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長子
三十七歲英年早逝
痛徹心扉的朱元璋決定讓朱標(biāo)的明東陵
與明孝陵前所未有地共用同一條神道
父母與子永遠(yuǎn)同路而行
（《臨韋偃牧放圖卷》（局部），留下了朱元璋、朱標(biāo)、朱允炆祖孫三代人的“印記”，攝影師@朱智勇，制圖@淼淼/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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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一道二十余公里的外郭紅墻包圍山腳
整座鐘山變成皇陵私有禁地
（外郭紅墻長度約達(dá)南京城墻總長的2/3）
紅墻之內(nèi)
仿佛生前一切如常
國之大事與吉慶災(zāi)異
都必須到此稟奏
不愿也不敢安息的朱元璋
就在明孝陵繼續(xù)主宰乾坤
（明孝陵總平面圖示意，制圖@高儷倩/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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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十一年（1398）
朱元璋溘然長逝
他似乎真的在死后繼續(xù)掌握著后世
因為他開創(chuàng)的帝陵新形制
被后代悉數(shù)遵行
北京明十三陵
共用一條隨地勢曲折綿延的神道
（北京明十三陵，埋葬了自朱元璋以后的十三位明朝皇帝，制圖@鄭伯容/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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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陵宮三重院落
方城明樓與寶城寶頂
就連琉璃吻獸與瓦當(dāng)紋樣等建筑構(gòu)件
都幾乎與明孝陵如出一轍
但都未越過明孝陵去
（明十三陵中的明穆宗昭陵，攝影師@流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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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改朝換代后
清代帝陵
也倒映著明代帝陵的影子
（清代帝陵中的神道、陵宮、陵體等都繼承了明代帝陵做法，圖為清西陵中的光緒帝崇陵，攝影師@吳曉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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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朱元璋也沒能完全掌握后世
因為后代似乎失控了
03
不休的后世
“明朝皇帝奇葩多”
從“蟋蟀皇帝”宣德到“木匠天子”天啟
從一言不合就出宮的正德到三十年不上朝的萬歷
后代朝堂風(fēng)波迭起
明孝陵也不得太平
最大逆不道的“篡位”
在明孝陵墓道轟然閉合的第二年立刻上演
朱元璋第四子——北平燕王朱棣
對步步緊逼的“削藩”忍無可忍，起兵反擊
登基前，他來到明孝陵前深深一拜
無論父親是否真的有回應(yīng)
他就都是“獲得”太祖首肯的帝國合法繼承人
成為永樂皇帝的朱棣
立誓要在明孝陵
為父母樹立一座曠世奇碑
計劃中石碑總高達(dá)四十米
堪比十三層大樓
但工程死傷無數(shù)，被迫草草停工
（請橫屏觀看，還未完全脫離山體就被廢棄的“陽山碑材”，采石工程傷亡太多，以致當(dāng)?shù)乇环Q為“墳頭村”，圖片來源@視覺中國，制圖@鄭伯容/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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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只得一座尺寸縮小許多的
“神功圣德碑”
碑文2746字由朱棣親自撰寫
歌頌父親的文治武功與母親的賢良品德
一過明孝陵大門便聳立眼前
但南京舊勢力的陰影始終無法消弭
不安的朱棣決定帶著所有權(quán)力返回故地
遷都北京（北平）
（明孝陵神功圣德碑及碑亭，明永樂十一年（1413）修建，現(xiàn)狀屋頂為2012年復(fù)建，攝影師@袁雅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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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權(quán)力中心的轉(zhuǎn)移
卻沒能讓明孝陵遠(yuǎn)離權(quán)力的旋渦
作為政治籌碼的它一旦上了牌桌
便只會在接踵而至的牌手間流轉(zhuǎn)
朱棣長子洪熙皇帝朱高熾
登基后立刻命皇太子拜謁[yè]明孝陵
實則為重新遷都南京造勢
本無緣皇位的嘉靖皇帝朱厚熜[cōng]
封明孝陵為“神烈山”
實則只是撕裂朝堂二十年的“大禮議”中
君臣新舊勢力博弈的一步棋
（神烈山碑，位于明孝陵入口下馬坊前，攝影師@橘涂初四，制圖@淼淼/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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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之君崇禎皇帝朱由檢
窮途末路之際
在明孝陵前立起一塊毫無約束力的禁約碑
以保護(hù)龍脈
試圖感動上蒼為王朝續(xù)命
但只是徒勞無功
崇禎十七年（1644）
北京城破，崇禎皇帝殉國
福王朱由崧拜謁明孝陵后
在南京朝臣擁護(hù)下登上南明政權(quán)最高位
他起誓要恢復(fù)王朝
但轉(zhuǎn)身就墮入紙醉金迷
這是明朝皇室在明孝陵前的最后一拜
南京旋即失陷，明孝陵再不復(fù)明朝疆土
明朝無可挽回地走向終結(jié)
（風(fēng)雪中的明孝陵，攝影師@不會取昵稱的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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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統(tǒng)治落幕
但心中的大明未亡
明孝陵成了不愿歸順清廷的明朝遺民們
最后一座為大明招魂的精神圣殿
他們在這里徘徊慟哭、慷慨陳詞
試圖喚醒洪武大帝卷土重來
思想家顧炎武七謁孝陵
一度住在孝陵山腳下尋求精神支柱
（出自明末清初·顧炎武《閏五月十日恭詣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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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海哀思結(jié)，遺臣涕淚稠”
將領(lǐng)鄭成功
殺回南京前，全軍遙拜孝陵鼓舞士氣
（出自清·計六奇《明季南略·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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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畢，大呼‘高皇帝’者三，將士及諸軍俱泣下”
孔子第六十四代孫孔尚任
在破敗的明孝陵、明故宮等前觸景生情
悲憤提筆寫就中國四大古典名劇之一《桃花扇》
（出自清·孔尚任《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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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孝陵，見那寶城享殿，成了芻牧之場……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昆曲《桃花扇》劇照，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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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基未穩(wěn)的清朝統(tǒng)治者看在眼里
順勢將它作為籠絡(luò)人心的政治秀場
康熙皇帝
六下江南，五謁孝陵
一句“治隆唐宋”將明太祖奉為偶像
三跪九叩贏得圍觀民眾涕淚如雨
（明孝陵碑殿中的“治隆唐宋”碑，意為贊頌朱元璋功績遠(yuǎn)超唐宗宋祖，字由康熙親筆題寫，碑由《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奉旨所立，攝影師@橘涂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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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亂世
明孝陵幾乎被戰(zhàn)火摧毀殆盡
卻以殘軀成為渴望重振河山的人們
指引統(tǒng)一的燈塔
民主革命先行者孫中山
中華民國成立之際在明孝陵前祭告統(tǒng)一
還“向國民乞一抔土”
愿歸葬鐘山明孝陵旁
（中山陵，位于明孝陵東側(cè)，祭堂和碑亭等建筑設(shè)計借鑒了明清皇陵，攝影師@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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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狂潮終有停息
明孝陵中更多的是風(fēng)平浪靜
從建成伊始，“神宮監(jiān)”就奉旨在此
栽果栽菜，植樹養(yǎng)鹿，自給自足
日復(fù)一日過著最單調(diào)或純粹的生活
實現(xiàn)著農(nóng)民朱重八最初最樸素的心愿
而當(dāng)禁令慢慢松懈
平民百姓也繞過虛掩的宮門、傾頹的紅墻
將這片沃土當(dāng)作世外桃源
放羊牧馬，種菜得菜
（出自清·魏世傚《孝陵恭謁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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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馬、種蔬圃者交跡于殿外”
種瓜得瓜
（出自清·沈?qū)W淵《食明孝陵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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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山之陽孝陵原，土厚宜瓜瓜不瘠”
撿一兩片琉璃瓦、三四捆松柏柴換生活所需
（出自明·吳偉業(yè)《秣陵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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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餅市傍王殿瓦，換魚江上孝陵柴”
（春暖花開、人潮涌動的明孝陵，攝影師@黃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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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
曾經(jīng)的皇陵禁地已變成城市公園
再喚醒它的，已是歡聲笑語
每天天還未亮
昔日肅殺的神道上便已熙熙攘攘
直至子夜時分
依然有人提燈到此探訪古老的靈魂
（明孝陵神道的石象路段，被譽為“南京最美600米”，攝影師@basil勒&張勇&張軼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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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因戰(zhàn)火而絕跡的梅花鹿
又在叢林中躍起
從禁苑之獸成為陪伴郊游的精靈
（今天，“松十萬株，長生鹿千”的景象在明孝陵重現(xiàn)：明孝陵景區(qū)中可愛的動物們，攝影師@楊薇 （鐵酋羊）&惠子&NathanPhotography&聽雨&哈敏哲（中山陵的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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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流亡的孤兒到實現(xiàn)一統(tǒng)的帝王
從一個人的身后殿到眾生登場的舞臺
命運與歷史的波折與始料未及
正是它最牽動人心的地方
流光容易把人拋
往事煙消云散，繁華歸于塵土
漫長的歲月中
明孝陵始終沒有沉沉睡去
最終超越了時間，站在我們面前
（從明孝陵神功圣德碑亭上空遠(yuǎn)眺南京現(xiàn)代城市天際線，攝影師@阿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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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創(chuàng)作團(tuán)隊
撰文：元元
圖片：夏雪
設(shè)計：鄭伯容&淼淼
地圖：高儷倩
審校：黃太極&鄭藝
審核專家
南京工業(yè)大學(xué)建筑學(xué)院 郭華瑜教授
特別鳴謝
南京工業(yè)大學(xué)建筑學(xué)院 蘇昂&吳將瑋&盧秋羽&陳峙宇
【主要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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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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