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我從小生活的地方,以為家住海邊,其實是湖。漲廬州陷巢州,聽家中長輩說,這條湖底下淹沒了一座古國,巢白國,到現在你還可以在深潛中發現古遺址的痕跡。

我在這里生活、長大,直到大學畢業,我去了新疆和田工作,從那以后,家鄉一直就在巢湖的對面,離我4200多公里。我經常會想起在這條水域發生的故事,想起我冒險而又刺激的童年。

小時候,長江沒有禁漁前,經常跟著爸爸去湖里收網。

那時候家里有一只大狗,爸爸穿著膠衣下水,大狗就跟在他身后,在一米深的水里跳來跳去,我在岸邊的蘆葦叢遠遠看著湖面上黑呼呼的人影逐漸向湖中心走去。

那時在岸邊還看到過一條死掉的純白色的白蛇,只是頭被什么東西給砸癟了,十分可惜,因為小時候一直認為白蛇會變成白娘子。

每次坐著10路公交車環湖行駛時,腦袋里都會幻想有一條通天白色巨蟒,渾身長滿閃閃發光的鱗片,從湖面上騰空越起,飛身撞進公交車,在嚇到一群乘客后,又游回湖里,消失不見。

在禁漁之前,有次跟爸爸媽媽在船上,船頭的發動機持續運作,船身一直到湖中心,那時曾經捕撈到一條滿嘴鋸齒,面似骷髏頭的像黃鱔一樣的條狀魚類,當時覺得可怕就放生了。

? 對于小孩來說,每次坐船都是很新鮮的一次體驗,你可以坐到湖中心,用手一路撥過湖水,還可以把腳放進湖里泡一泡。但是對于大人來說,坐船是謀生的方式,甚至在暴風雨來臨時,湖中心的一部分船上可能有好幾對夫妻,因為恐懼抱在一起,生怕被風浪掀翻船身,掉進深不見底的湖里。

? 在捕魚業盛行的時候,巢湖淹死過不少漁民。而我的父母,就是在充滿挑戰的湖域里,做了一年又一年的漁民,把姐姐和我拉扯長大。

后來,為了不涸澤而漁,為了建設生態文明,長江開始禁漁,漁民的船被征收,這條湖面上的大大小小的船越來越少。

? 每到雨季來臨,沿著湖邊一直走,有很大的概率會撿到魚。

2020年洪水的時候,我沿著湖邊散步,有條魚直接跳到了手里。

2024年的6月雨季,沿著灘涂一直走到距離湖岸約50米的地方,差點以為遇到了湖怪,一條龐然大物一直在腳踝周邊水域游蕩,攪動很大漩渦,像極了《狂蟒之災》電影里的大花蟒要吃人之前的節奏。結果追了半天,一條約莫40-50斤重的大胖頭魚浮出水面,擱淺沙灘。這條魚后來怎么也送不回水里,不久死掉了,它的魚鱗腥氣沾染了我全身的衣服。

?我一直覺得雨季撿到的魚都是得抑郁癥的魚,因為水域過于寬廣,同類過于稀少,它們以為雨水“滴滴答答”的動靜是同類在活動,追過去發現并不是,最后因為過于孤獨,想不開了。擱淺或者上岸,就是他們結束生的方式。

然而,更科學一點的猜想可能是,雨季的來臨使得水里氧氣變少,他們呼吸不暢,因為缺氧導致行為失常,又或是他們在躲避天敵,跑錯地方,撞暈腦袋,誰知道,湖底下會不會有湖怪之類的生物要把他們生吞撕碎呢。

? 這條湖有我太多的記憶,各種美好的,社死的,等等,最社死的回憶可能是和青梅竹馬的小女孩一起泡湖里假裝美人魚,被小學學校正在沿岸散步的校工老頭抓個正著,當場社死。后來,這個故事被她寫進了周記,然而她的周記又被一個調皮的男同學當著全班的面大聲朗讀,從此,每每提到這段回憶,兩個人都會瞬間打起冷顫,大叫著,捂住耳朵落荒而逃。

?除了社死的回憶,還有其他很美好的,比如我背著那個女孩,趟過淺水區,然后一起掰開石頭,像開盲盒一樣,掰開岸邊的大石頭,去底下找蟶子、蛤蜊。

? 我們去湖邊小樹林的蘆葦蕩時,腳經常陷進淤泥,每次都會上演救援大片,互相給對方抽鞋拔腳,帶著一身污泥就回了家,挨一頓罵就過去了,但是下次還會一起偷偷去。

?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有一次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條蛇,然后因為她害怕,我們把蛇給打死了,但是事后很是自責,就和她約定好,每個星期去蛇的墳墓祭拜它一下。就這樣,堅持了很久,也不知道那條蛇最后有沒有被超度。

巢湖,是我很難回去的家鄉,因為交通的不方便,探親假的少得可憐,我只能在夢里企圖構建一個關于它的劇本,然后把我最愛的人都裝進這個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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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文章、封面都為作者原創,作者孔秋芳